一邊罵,一邊往樊芸竹家的方向走。先前她跟毛叔和李叔說去樊家,其實是謊話。但她從不願對他們說謊,所以隻能去樊家走一圈,把謊圓成真的。
“阿姊,餓....”
“你餓就回自己家,一直跟着我幹嘛”季香凝停步,瞪了少年一眼,威吓他不許再跟着自己。
可任憑她軟硬兼施,傻少年就是非跟着她。
季香凝無奈,隻能任由他跟着。反正樊芸竹跟這裡的農戶都認識,一會兒讓她領這少年回家即是。
等到了樊家,樊芸竹卻說,她也不認識少年。她好心端了水讓少年洗臉,少年卻不領情,跟屁蟲一樣,隻黏在季香凝身後,一眼都不看樊芸竹。
樊芸竹笑着打趣“香凝,看他這黏糊勁,你這是揀了個小相公吧?”
季香凝臉刷地漲紅,“亂說話,你看不出他是個傻子麼,你若喜歡,自己留下便是”
“開個玩笑你也生氣啊?香凝,你臉皮也太薄了吧”
樊芸竹比季香凝大一歲,鵝蛋臉,額頭飽滿,下巴圓潤,眼睛不太大,但勝在明亮,她不如母親氣質高雅,但如果不言不語,會給人一種溫婉可人的錯覺。
但實際上,她性子開朗熱情,愛說愛笑,一點也不文靜。
她是季香凝在這兒四年中認識的唯一夥伴。一向說話直來直去,毫無忌諱。有時,很讓季香凝受不了。但卻一直跟她交往着,主要因為兩人的交情摻雜了一些其他因素。
兩人能認識,主要緣自當年毛叔那場病。
毛叔那場病來勢兇猛,阿婆的皮毛醫理根本應付不了。
李叔便頂風冒雪挨家挨戶打聽,最後打聽到樊家娘子醫術最好,便連夜去請樊芸竹的娘過來。
樊家娘子是一位面目和善很有氣質的女子,等毛叔病好,阿婆陪毛叔到樊家以禮緻謝時,季香凝便跟了去,由此認識了樊芸竹。
從那以後,樊芸竹幾乎每天來找她玩。相處久了,不管性子合不合,總歸多了些情份。
前年,樊芸竹的娘因救一位身中蛇毒的大叔,不慎自身也染上蛇毒,在這醫藥不足的地方,沒幾日她便撒手人寰。樊芸竹這個樂天派一下崩潰,哭得聲嘶力竭,歇斯底裡。
在樊芸竹父親的請求下,之後的半年,樊芸竹一直借住在季香凝家。去年才有所好轉,回了自己家裡。
因這半年的同食同宿,兩人的關系自然又親密很多。樊芸竹幾乎當她是親姊妹,說話越加無忌。季香凝即便已習慣她這種說話方式,心裡卻還是難以接受和認同。
當下,她站起身準備回家。
“别急啊,你怎麼剛來就走?吃早飯了沒有?我和阿父剛吃過,還剩不少,你簡單吃點,咱們去堆雪人玩”樊芸竹一把拉住她。
“阿姊,餓....”季香凝還沒答腔,傻少年一聽“吃”這個字眼,扯着季香凝的衣袖,叫起來。
季香凝被他纏得心煩,繃着臉教訓“想吃,可以,先把手放開”
少年怯怯地放開手。
“去洗臉”季香凝指指地上放着的水盆。
少年聽話地走到水盆跟前,蹲下身子,卻仰着臉,看着季香凝“阿姊,洗...."
“自己洗”
“阿姊,洗....”少年委屈得眼裡已有淚意。
樊芸竹在一旁看二人互動,笑得直不起腰“香凝,先前我說錯了,你這是揀了個傻弟弟啊”
季香凝拗不過傻小子,拎着水盆裡的麻巾,随便在他臉上擦洗,小心注意,不碰他肌膚一分。
也不知傻小子在哪裡跌打滾爬過,沒擦幾下,一盆水便髒得不成樣子,樊芸竹端出去倒掉,又換了一盆幹淨的回來。
進屋時,她沒注意門檻外結了一層冰,腳下一滑,隔着門檻連人帶盆撲倒在地上。
“哎喲,疼死我了”樊芸竹揉着生疼的手腕,狼狽不堪。
樊芸竹這麼大動靜,驚吓到了屋中央的少年,他猛地回頭,看到他幹淨的眉眼,樊芸竹眼前一亮。
隻見他面容白晰,眉峰修長,即使眼神呆滞,也難掩骨子裡透出的英氣,站在那裡,仿佛是晨曦中初露鋒芒的朝陽,溫暖而不刺眼,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新與俊逸。
樊芸竹竟忘了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