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的這四年,每次站在崖邊,季香凝都會有一縱而下的念頭。今天,猶為強烈。
“餓...”
一道弱弱的聲音将季香凝驚醒。她下意識在臉上按了幾下,試圖恢複平靜的狀态,這幾年,為了不讓阿婆他們擔心,她從不在幾人面前流露情緒。已養成了習慣。
“餓...餓....”
季香凝順着聲音看去,卻見身側一米外的崖邊樹下,懸空挂着一人,他雙手緊抱樹根,身子微微晃動,
季香凝走近細看,對方蓬頭垢面,看不清模樣,但聽聲音看身形,應是一少年。
季香凝平時不大出門,附近幾家住戶,除了樊芸竹和她父親,其他都不認識,她猜測這少年估計是附近哪家住戶的兒子。
少年聽到腳步聲,仰臉看過來,季香凝覺得他的眼神不是那麼靈泛,好象有點怔。
“你是誰家孩子?我幫你叫家人過來”季香凝觀他神智似有問題,直覺不好溝通,更不好施救。
“餓....”少年答非所問,反複隻說這一個字。
果如自己所料。是個傻子,也可能正因為傻才掉了下去。季香凝有點犯愁,這裡離住處有點遠,她去叫人的功夫,少年就有可能松手掉入崖底。
雖然這幾年她跟毛叔和李叔學過一些拳腳功夫,但他們總說她力量不足,萬一沒把他拉上來,再把自己搭上,就麻煩了。
她是不怕死,一直這麼苟活着,不過是不願辜負當年阿母為她以身尋死的苦心,也是怕阿婆和毛叔、李叔他們失望和傷心罷了。
她正盤算着,忽然少年“哎呀”一聲,弱弱驚呼。
季香凝看他一手突然松開,心一緊,再來不及想其他,條件反射地撲了過去。不料,地面有雪,腳下打了個滑,她猛地仰躺着摔在地上。
但她沒敢停,順着那一滑,雙腿分開騎住樹根,然後彎腰側身,死死拽住少年挂在樹上的手,然後鼓勵他“來,把那隻手伸上來,抱住我的手腕”
“餓....”少年聲音委委屈屈,帶了哭腔。
季香凝放軟了聲音,哄他“你乖乖聽話。隻要能上來,我就給你好吃的,有香香的雞腿,還有暖暖的米粥”
大概是雞腿刺激了少年的求生欲,他一邊重複着“聽話....”,一邊将垂下的手重新舉起來,艱難地往上舉,可側着身子用不上力,總是差一點夠不着。
季香凝一橫心,繃着腳尖,将右腿伸過去“來,先抱住我的腿”。
季香凝因用力前伸,棉褲上縮,一截潔白的腳腕暴露在寒風中。少年盯着那處,探手抓了過去。
肌膚相觸,季香凝感覺到他掌心冰塊般的溫度,下意識往回縮。但少年抓得很緊,她沒能縮動分毫。
“該死的”季香凝貝齒緊咬下唇,心中暗罵,男女授受不親,這要是被阿婆看到,不知會被唠叨多久呢。
“你别抓我腳腕,疼,你隔着我褲子抱住我的腿,手一點一點往上挪,最後抱住我的手”季香凝循循善誘,耐心教他。
可少年這次卻似乎聽不懂,隻是握着她的腳碗,不肯再有其他配合舉動。
季香凝隻覺一會的功夫,腳腕那兒就凍得失去了知覺。
那一刻,季香凝反倒有種解脫般的暢快。或許這就是她最好的結局。她為救人送掉性命,誰也不會怪她,也不會對她失望的。
“阿姊,餓.....”少年弱弱的一聲阿姊,如當頭棒喝,驚醒季香凝,她想起了自己軟呼呼的小弟,她失去了弟弟,如此痛苦,少年的阿姊失去弟弟,也一定會很痛苦吧。她要救下這少年,要讓這世間少一個痛苦的阿姊。
季香凝打起精神,重新鼓勵少年“你聽話,我給你雞腿吃,就在崖上呢,你用力上來,來呀”
少年被雞腿刺激,笨拙地配合起來。順着季香凝的腿,一點一點往上挪動手臂,因用力,季香凝的腿被拉扯得生疼,她強咬着牙撐着。感覺過了好久,傻小子終于勾到她已經凍得麻木的右手腕。
“你雙手抓住我的胳膊,快,聽話,馬上就能吃到雞腿了哦”季香凝哄着他抓住自己雙臂,然後用騰出的雙手,彎腰抓住他雙肩,氣運丹田,喝了一聲“起”,雙手一用勁,少年上身竟被提了上來。
季香凝心中大喜,這時也顧不上什麼授受不親,一手去摟他的腰,少年也突然似開了竅,反手去抱季香凝。季香凝攬着他的腰,拼盡全身的力将他往上提。
稀裡糊塗中,少年終于被扯到了崖上。
季香凝力竭地癱在雪地上,四仰八叉。
少年則壓在季香凝身上,雙手雙腿纏在季香凝身上,冰冷沒有溫度的臉,埋在季香凝柔軟溫暖的頸窩中。大概餓得狠了,竟伸出舌頭在她頸窩裡又舔又吮。
季香凝猛地将他掀翻在一旁,拼命用手撮頸窩,退後幾步,瞪着少年“想找死是不是?”
少年從雪地上爬起來,髒兮兮的臉看不出醜俊,衣服也髒得看不出顔色,個子高瘦,比季香凝還高出一截,聲音依然委委屈屈“餓.....”
“傻蛋,傻蛋,就該餓死你”季香凝小聲咒罵。恨不得把他碰過的那塊皮膚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