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五月份了,天氣變得暖和起來,也不用再穿厚實的衣衫,單薄的外套同樣足以禦寒。
海樓立在窗戶邊,瞥下目光往吵鬧的街道看去,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沒意思,挪回視線落到言書越握手裡的電話上。
“你說這邊的情況很複雜?具體說說。”
他們遇上的複雜事還真不算少,也不曉得這從孟客來嘴裡講出來的事,到底算不算的上是複雜。
那頭的人話歇了半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不大但對耳力好的人來說能聽見不成問題。
“額……怎麼說呢。”一時找不到形容詞,孟客來卡了一會兒才繼續,“感覺有些排外,提防心很重,特别讨厭陌生人進入他們的領地,而且那裡的人還特别膽小,特别害怕見到外來人。”
言書越擡頭看了海樓一眼,反手撐在床上,“是遇到什麼了嗎?”
他的話給了對方一個傾訴的突破口,話語就這麼噼裡啪啦砸了下來。
“我那朋友本來想進村兒打聽點兒更細節的情況,結果那些人就像看到了吃人的老虎,全躲進門裡不出來,隻是露了雙眼睛瞧外面的情況。”
“結果好不容易碰上個願意和他們講話的人,想着這下總有問處了吧,結果人隻說了句讓他們滾,然後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眉頭皺起來,言書越手挪到身前,十指扣在一起,和海樓望來的眼神對上。
“所以,你隻查到人可能在哪裡,具體什麼情況不清楚?”
她說的這個人,是曾經從夢陣裡救出來的一個小姑娘,叫林聲眠,那個時候她才十六歲。
隐約記得好像是好幾年前呢,具體是多久來着,好像是六年。
對方沉默了。
海樓輕歎了一聲,拿起放在床上的檔案袋,拆開找到屬于林聲眠的那一份。
“越隊,你們真要去找林聲眠?”電話那邊的孟客來問的很小心,重複着又确認了一遍。
窗外的太陽有些刺眼,言書越别開頭回避,“嗯,有些事想和她談談。”
其實孟客來想問有什麼事不可以電話談,突然想起那邊情況比較特殊,換了另外一句話,“越隊,雖然你和海小姐很厲害,我這不是歧視你們哈,隻是覺得在那邊,還是得小心些,畢竟有些不安全。”
想起之前他朋友和自己吐槽,就覺得心裡有些害怕。
女生也可以很強,也可以一個打十個,可那些人真的不是說武力值高就能對付的了,隻是怕有些人心思太腌臜了。
“嗯,曉得了。”言書越笑了笑。
“那越隊,随時保持電話聯絡?有什麼問題直接聯系我,到時找人抄家夥去幫你們。”
“好,随時保持聯絡。”
挂斷電話,言書越擡頭望向海樓,她還在看手裡的資料。
“看好久了,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嗎?”
海樓皺眉,“你知道林聲眠為什麼會又回到這裡嗎?”
言書越搖頭,“不曉得。”
“喏,看這裡。”接過遞來的資料,曲别針夾在左上角,往前翻了一頁,“這裡,還有後面一頁。”
海樓指着最後一段,上面标了日期,是二零二四年,那也就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
當時拿到資料,由于數量多她也就沒怎麼仔細看,匆匆記下地址然後大緻看一眼就換下一個人,看來倒是忽略了一些東西。
上面寫的很清楚,二零二四年,林聲眠父親因意外去世,她大伯告訴她,說她父親有些事沒有處理,需要她回林家村一趟,可沒想這一去,就去了半年。
“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為了幾萬塊錢就把自己的外甥女給賣了?”而且還是為了給自己女兒做嫁妝。
言書越臉色難看的緊,海樓坐她身邊,手落在她肩上拍了拍,“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黑暗也在肆意滋長着,所以才需要有人出來領導,把光亮普照下來。”
所以我們不得不承認,人目之所及的确存在缺陷,想讓人看到和實際讓人看到的卻是兩回事。
這是一個複雜的社會,正是因為有了複雜才給人帶來希望,因為總有那麼一群人,為了想讓它變好而努力,雖然不被人瞧見,可依然存在。
“你知道嗎?其實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言書越扭頭望向海樓,微擰了下眉,問她為什麼。
海樓說:“我看過一篇很久以前的報告,說隻需要二十一天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可他們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有很多很多個二十一天,早就養成了很多的習慣。”
“他們習慣待在那個村子裡勞作,習慣對外人保持敵意,習慣一切習慣了的事,走不出那方天地,也不想走出那方天地,在那裡,他們可以稱王也可以稱霸,還可以不受拘束。”
“他們變得和我們所了解這個社會格格不入,所以也就不想再上前碰壁,轉身回到讓自己心安的家,繼續以前的生活。”
可那樣的地方對有些人來說,不叫家,叫囚牢,不僅困住了身心,還困住了想要被困住的一切。
“那他們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嗎?”言書越心存僥幸,總覺得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壞。
海樓笑了笑,手撐在腿兩側,晃着腳,“也不一定,所有的定論都需要你自己去親眼看了才知道,不過有一點得記住。”
言書越看她。
“時代變了,我不曉得這世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更勝一籌,所以出門在外,請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别人,人心不止隔了層肚皮,捉摸不透的。”
輕歎一聲,擡腕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想吃什麼,我去買。”
“街角的那家羊肉粉,順便買點鹵味哦。”海樓舉手。
言書越起身把手機揣兜裡,“嗯,等着,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