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很長,許歸沉走的很慢,所以跟在身後的言書越,也要走的很慢。
“我教了你多少年來着?”
她的聲音像是在回憶,言書越替她說出了答案。
“十八年。”從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二日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十八年了。
路兩旁加了路燈,在這樣沒有月光的黑夜裡走着,也不會摔跤,可言書越還是一直注意着許歸沉的情況,畢竟才大病初愈的人,身子骨還是差了些。
“倒是我想錯了,還以為得過好久才能把這事說出來。”腳下是一步台階,往下的視線恰好掩蓋住生出來的懷疑,“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為什麼不能直接說出自己知道的東西,反而還要再詢問一番呢?
言書越的話來的很快,不假思索便說出了口,“我想知道,是不是誰捏碎了夢眼,誰就會受到傷害?”
走在前面的人笑了,回頭看了她一眼,“沒錯,捏碎夢眼确實是會給人帶來傷害。”
“可是您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呢?”言書越急躁的往前走了兩步,克制着沒有伸出手,隻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許歸沉停下步子,轉身看着自己這個學生,問了一個問題,“如果在一開始你就知道這事,還會想學怎麼入夢嗎?不會的。”
她太了解這個孩子了,如果不是有了這些交心的朋友,彼此陪伴的同時又有了改變,不然她還會是以前那個性格陰郁,不愛說話,甚至偏執到了極點的言書越,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副樣子呢?
學生跟在老師身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這事做的不對,可阿徵,老師也有私心。”
目光随着話語落在面前那有些佝偻的身影上,參雜着難過又有些得知真相後的釋然。
私心,誰會沒有私心呢?肉長成的跳動着神經的集合體,本就複雜難猜,又怎麼會是從始至終的那一抹紅色呢。
可這事,我應該知道。無論它是好是壞,我都該知道。
伸手在她出神的眼前晃了兩三下,聚焦的目光落在身上,嘴角勾起了笑,“這個問題就這麼難回答嗎?都想的雙眼失神了?”
言書越就這麼看着她,凍紅了的鼻子可憐兮兮的往裡吸着氣,冷冽的空氣刺激的鼻粘膜很不舒服。
“我知道,回瀾崖的那天晚上我已經問過老師了,雖然确實有些很難讓人接受,可想來我也沒做錯什麼。”
她的話讓海樓心裡有了踏實的底,街旁小學正在做大課間,歡快的音樂伴随着笑聲鑽進耳朵裡。
“有什麼說法嗎?”海樓問。
扭頭朝她看了一眼,在她望來的小眼神裡,看到自己把冷得發疼的手捂在了她的脖子上,被人冷着一張臉拉開。
“其實我知不知道入夢的代價已經不重要,過去的任務都已經完成。倘若在過去執行的任務裡,我隐瞞了這一點,那麼确實錯在我,可我本來就不知道,怎麼能以現在的标準去評判以前呢?是吧,海小姐 ?”
她笑得很燦爛,和記憶裡的那張臉雖然有些出入,可是好的啊,是一個好的結果。
映在眼底的笑深深刻在腦子裡,随後提出疑問,“那要是别人不樂意呢?”
言書越像是聽了個笑話,手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我的海小姐唉,人心一共就隻有那麼大點的地方,裝下了一個人,哪還有地方裝的下那麼多人呢?不樂意,就不樂意呗。”
“别人的看法如果很值得聽,那就聽一聽,如果不值得,就當是放了個屁。随處可見的事,别那麼在意。”
聽她話裡的意思,自己倒成了一個愛多想的人,可又怎麼不算呢。
本以為會看到的是一張笑臉,卻沒想是淚水粘濕了睫毛,順着眼角滑落。
她也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啊。
“我什麼時候口才這麼好呢,竟然能人給說哭了。”
接過她遞來的直接揩着眼角,扭頭繼續往前,嗓音裡帶了些鼻音。
“怎麼了嘛,不可以被你的話感動嗎?”
言書越跟上去,臉上笑着和她繼續聊天,包裡花卷被她幾次按下鬼鬼祟祟的腦袋,直到終于到了寵物醫院。
一年一次的體檢終究還是逃不了,熟悉了環境的饅頭倒是安靜的趴在桌子上,開始了最先的檢查。
花卷窩在言書越懷裡,等它認識到周圍的人沒有惡意,才敢伸着腦袋四處望。
趁着醫生在給花卷做檢查,言書越湊到海樓身邊小聲問着,“為什麼花卷這麼害怕來醫院?”
“因為曾經被傷害過。”
寵物醫生擡頭看了她一眼,歎了聲氣,繼續手上檢查的動作。
人心從來都是最複雜的東西,怎麼可能以片面之見去确認一個人是好是壞呢。
言書越和海樓坐在長椅上等結果,花卷安靜的躺在懷裡,小聲的呼噜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