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人依舊還是那麼聰明,三兩句就把她想知道的事情給敲了出來。
言書越亦步亦趨跟在海樓身後,踩上她的步子慢慢走。
她沒有承認說是,也沒有不承認說不是。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開口問了句,“你為什麼要笑?”
自己在笑嗎?手指拂過嘴角,觸摸到那點上揚的弧度,原來真的是在笑啊。
“為什麼不能笑呢?”
疑惑的聲音傳進耳朵,海樓在心裡歎了聲,回過頭朝她望去。
停下步子的人擡頭看她,心裡繞着一點自己有些看不懂的神色。
“怎麼了?幹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她還在笑,這笑來的讓人有些不理解。
扯出這人壓在帶子下的衣領,兩人就這麼對站着,直到海樓又開口,“你心裡不難過嗎?”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言書越臉上先是疑惑的表情,随後再是了然。
手捧着她的臉搓了搓,唇邊笑意更顯,“為什麼要難過?就因為知道你在騙我?我倒是沒有那麼脆弱,能自我消化的事,為什麼要對自己産生困擾呢?”
她确實是變了。
性格也好,待人處事也好,都變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也很不錯。
“我隻是覺得,這是一件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難以接受到,不敢輕易再提及。
言書越沒看懂她袒露在眼底的悲傷,它來的太快了,讓人有些防不勝防。
嘴角的笑平了,手指往上輕輕挨了下眼角,“很難以接受嗎?我們經曆了很多,已經打造出了一顆堅強的心髒,這一點兒,還打不倒我。”說着,她又笑了起來,“可無論是簡單還是困難,到最後都是會接受下來的啊,更何況這本來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手落在她肩膀上,把人轉了個圈輕推着繼續往前,“又哪能那麼容易被打倒呢?你說是不是啊。”
最後幾個字聽起來,語氣溫柔了下來,是少見的,就像是在哄人。
海樓被她的話給逗笑,拍開她趁機在臉上作亂的手,嗔罵了一句,又說:“那你不會覺得自己這些年做的事,都是在白費功夫嗎?甚至是錯的嗎?”
又離醫院近了些,花卷的情緒變得有些躁動,開始不斷用爪子撓包。
“怎麼個說法?”
瞥了身旁人一眼,伸手撓了撓它的腦袋,沒吃一點東西墊肚子,誰受得了呢。
反觀饅頭,自從把腦袋伸出來環望了一圈後,就老實的窩在包裡,不知道是在幹嘛。
海樓沉默着,這個時候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她怎麼成了那個老是被動回答問題的人了呢。
她扭頭望着言書越,彼時,對面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臉上,“你們把人從夢陣中救出來,結果卻因此讓他們的親人或是與之有關系的人受到牽連,輕則小病小災,重則付出生命。就算是知道這個,你也覺得沒什麼嗎?”
言書越并沒有這句話變了臉色,相反,倒是更加坦然起來。
“你知道一個行業為什麼興起嗎?”餘光瞥過一片飄落的樹葉,“是因為存在需要。他們想要自己親近之人醒來,有人瞅見這其中的利潤,那麼就會有人來做這件事。”
“我們又不是平白無故入夢救人,是收了委托。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這麼做,或許會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決定權從一開始就在他們手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目光落在她臉上,看不到她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可聽聲音,隐隐有些失落。
“你知道關于入夢的代價,是嗎?”
海樓的疑問像一把破空而來的利刃,一下就紮中了她跳動的心髒,猛地一下,心抓緊了。
我該知道嗎?
記憶回溯到那天晚上,那個有着風吹的晚上,一大片竹林随着風起,樹葉在裡面沙沙作響。
踏出最後一塊青石闆的時候,問題随着腳步聲的落下而響了起來。
走在前面的許歸沉回頭,拐杖沉悶的咚咚聲,和自己心跳聲重合,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想知道,捏碎夢眼到底有沒有什麼代價?”
老師的聲音很輕,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問題有一天會從我的嘴巴問出,臉上是釋懷的笑,一瞬間又被一股怅然所替代。
“是。因為我遇見了一個人,她帶給了我這樣的疑惑,可您從來對此隻字未談,甚至是諱莫如深。”
言書越站在許歸沉的對面,兩人就這樣彼此對望着,風吹動着衣角,亂了發絲,同時也撥亂了時鐘上的指針。
她想知道,這個帶自己入門的老師,對這背後的事,究竟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