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劃過,竹林裡響起的沙沙聲,掩蓋了卿歡的聲音,可蕭烨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她想伺候他。
蕭烨輕笑,淡聲道:“你可知,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伺候本公子的。”
他的女人,不說身份得多貴重,至少要出身清白。
而她,身上雖無甚風塵氣息,但憑着成王的性子,他也能猜出來她的出身。
卿歡淚眼盈盈:“奴家自知身份卑微,公子若嫌棄,奴家…奴家自行離去便是。”
話音未落,卿歡就抽泣了起來。
她的哭也是經過訓練的,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在地,端的是梨花帶雨的模樣,引人心憐。
蕭烨聞言,當即皺眉:“本公子何曾說過嫌棄二字?”
卿歡臉上滑落的淚珠似是頓了下,她又驚又喜,忙道:“多謝公子。”
“………”蕭烨好笑道:“你倒是會順杆爬。”
被眼前這女子一逗,蕭烨煩悶的心情得到了疏解,眼裡也帶了分笑意。
他從袖中掏出一塊兒帕子遞到卿歡面前:“擦擦吧。”
卿歡接過帕子,正要按在眼角,就聽眼前這人又一次問:“你叫什麼?”
不知怎的,卿歡硬是聽懂了蕭烨的意思。
她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小女子卿歡。”
“姓什麼?”
這回是比上次更久的沉默。
久到蕭烨快失了耐心,她才開口:“無姓。”
蕭烨沒有再問下去,“以後你就留在本公子身邊伺候吧。”
說完,他望着遠處微微晃動的竹子,目光幽深,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而卿歡則是劫後餘生般,提着的心徹底放下了。
她暫時還不知這人的身份,但就憑他敢在成王府裡開口,讓她留在他身邊這話,卿歡就斷定這人身份不低,至少是成王也要給幾分薄面的人。
這邊卿歡溫柔體貼的伺候着,另一邊管事久不曾找到人,又到了獻舞的時候,隻好讓舞房的領頭舞姬代替。
好在事先成王并不知道自己府上的長史給自己備下的“壽禮”,沒有當衆甩臉子。
暮色降臨,月光皎潔,照亮着卿歡腳下的路。
在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侍衛的引路下,中途沒有遇到一個人,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成王府,上了一輛外觀華麗,内裡陳設更為低調奢華的四駕馬車。
甫一上去,卿歡便被滿目的明黃色給驚到了。
身為大雍百姓,卿歡是知道些許律法的,這個顔色,是當今聖上,太後,皇後以及太子四人的專屬,除此之外,誰人敢用,少不得會被冠上一個謀逆的罪名。
而當今聖上膝下并無子嗣,更别提有太子了。
蕭烨慵懶的靠在軟枕上,朝卿歡招了招手:“過來。”
卿歡壓下眼裡心裡的震驚,腳下如同墜了石頭一般沉重,艱難的順了他的話走到他身邊,跪坐了下去,才艱澀着開口:“您是……”
“怎麼,剛剛不是膽子挺大的,敢在朕面前自薦枕席,此刻知曉了朕的身份,怎麼就變成了老鼠膽?”
蕭烨伸手捏了捏卿歡小巧的耳垂。
他神情放松,言語中不乏戲谑之意。
卿歡面上是懼怕的,心底卻隐隐有些高興。她是想攀個高枝兒,可沒想到她本事了,陰差陽錯的攀到了天下間最高的高枝兒。
再沒有誰的身份能像眼前這人一樣,給她帶來諸多好處了,若是籌謀得當,大仇可報。
或許不止是報仇,還能為爹爹正名。
但前提是,她得讨好他,讓他喜歡她,憐惜她。
這會兒聽了蕭烨刻意讓她放松的話,卿歡臉上也收起了驚怕,粉唇微彎:“卿歡隻是個尋常女子,自然懼怕天子之威,更是冒犯不得。”
卿歡水光潋滟的眸子微擡,羞澀的看了蕭烨一眼,對上蕭烨玩味的視線,極快的收回目光,如同受驚的兔子。
所以她也就不曾注意到,她收回目光後,蕭烨眸子裡閃爍着的晦暗。
一個小女子都懂得天子之威,不容冒犯,偏偏就有人不懂。
一心想着讨好蕭烨的卿歡并不知道,她在無意中給一波人上了眼藥。
成王是先帝親弟,所以他的王府建造之初就離皇宮不遠。
四駕馬車在石闆路上跑着,進了宮門,直接在興慶宮外停下。
禦前大總管元盛早就領着人在興慶宮外候着了。
看見卿歡跟在蕭烨身後下了馬車,除了對卿歡的容貌驚訝了一瞬,并未對多出了這個人而感到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