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裡面,幾十個穿着粗布的女人三三倆倆地坐在一起,角落裡一群圍着剛剛跑出來的女人。這些軍妓樣貌不比青樓中的女子,也不需什麼出衆的才華,軍營中她們的客人就是士兵,給一次錢服侍一晚,之後再和其他人。
她們看到李如霜進來,一個個都好奇地睜大了雙眼盯着她,那一群見她走過來有些無措地讓開了道。
“我看到你受傷了,送點藥來。”李如霜把一盒金瘡藥膏放在那女子手裡。
女子眼睛紅腫,咬着嘴唇,楚楚可憐地問:“你是誰?”
“我是軍中副将。”李如霜回道。
那女子打開蓋子,用食指從盒中沾了點膏體,抹在嘴角,自我菲薄道:“同是女子,你卻可以當将軍,而我們都是千人騎萬人壓的命。”
李如霜聽了這話心裡不是滋味,提了口氣張嘴想說些什麼,終是沒說一字。
若她反駁,說一些無關痛癢安慰女子的話,就會被認為她是那居于高處的上位者,不識煙柳女子疾苦。若她承認這個事實,卻又太不近人情。
聽着那女子哭訴士兵的粗魯,李如霜問道:“你才剛開始幹這行?”
女子驚訝,原本低着頭的她猛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長期遊走在軍營的早就麻木了,知道自己的客人都什麼德行,哪像你一樣脆弱。”李如霜曾經還在李家軍中時,父親會讓她離這些女人遠點,可她喜歡軍妓營帳中的那些脂粉,便偷偷去看。
一來二去那些事情都了解個透,有的人隻為了錢并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還算把自己的命運看得通透。還有人常常哀怨,有人則無法接受剛到軍中幾天就自戕了。還有的是被俘虜的女子,常常遭受着非人的待遇。
那女子聽了喃喃道:“也許我以後也會麻木的。”
帳子中正安靜,突然進來一個女人,對那女子說道:“梅娘,西邊劉老将軍點名要你。”
周圍的女人聽了,竊竊私語起來。
“她一個新來的,還生過孩子,就長得漂亮點便能去将軍那了。”
“也好,她若是被老将軍看上,連同她那孩子都有着落了”
李如霜見她面頰熏紅,嘴唇色白,急忙貼上她的腦門,發燒了!許是剛剛驚唬急忿,又挨了凍。
眼見着梅娘朝着帳外走去,李如霜一把拉住她道:“你别去了,身子會吃不消。”
梅娘見她滿眼擔心,苦笑地掰開她的手。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也聽到了,我還有個孩子,說不定今晚被看上,我們母女都好了。”梅娘頓了一下,“沒被看上,賞點銀子也是好的。”
說完拉開簾子,寒風凜冽,吹得她發絲飛揚,單薄的衣物堪堪罩住身體。梅娘回頭望着李如霜,看着她擔心的神情,勉強地笑了笑,随即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李如霜有些失落,突地沖出去拉住她,褪下手上的金镯子放在她口袋裡,“今你我有緣,我雖然救不了所有人,但可以救你,這镯子值不少錢,你帶着孩子另謀生路吧。”
梅娘摸着兜裡的镯子,艱難抉擇,李如霜怕她把镯子還她,立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至于梅娘怎麼選擇,她也管不着。
赫連昭一直在李如霜的帳内等着,見她怕被什麼人追上似的,匆匆跑了進來。
“怎麼了?”他擔心地問。
李如霜擺擺手表示沒事,平複了一下呼吸。
赫連昭賊兮兮地遞給她一個橘子道:“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風,經過剛才那麼一遭,便令營中将士聞風喪膽,在下佩服。”
他做了個拱手的姿勢,似是十分崇拜她。
李如霜心中仍然對他有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扒開橘子道:“你沒别的事幹?我要睡了。”
赫連昭怎知她還在生氣,也不知道因為點什麼,心想隻好等她氣消之後再來。于是連忙換上一副笑臉,邊往出走邊說:“好好好,睡睡睡,副将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