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建安的路上阿琢就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沒有裴峋,自己能不能夠脫身。
她後來才知道,姜家本來就和西狄勾結,姜宥準備當晚在關城内放狄軍入城,手裡拿捏這祁宗的家眷還怕他不乖乖就範麼?誰知祁宗早有準備,在姜家的暗道口一舉殺了姜同一幹人等,還早埋伏好了等狄軍上鈎,大殲狄軍三千多人。
經此一役,姜氏在兖州的勢力皆收入邊軍麾下。
事當然幹的漂亮,但是大哥趕到的時候還是狠狠揍了二哥,二哥也捏着鼻子認錯,也就心有不甘地勉強辯駁兩句:“裴峋說有他在肯定沒事的……”
氣的大哥鞭子又要甩到他臉上去:“裴峋裴峋,你就這麼相信裴峋?他是東府的人你不知道啊?”
裴峋是東府的人,這話不假,郗幸的學生,當然是東府的人。在皇帝眼裡,東西兩府必須有天然的壁壘,不能走得太近,所以在戰報上看到裴峋的名字還愣了一下,一個六品文官,出現在樞密院的平亂戰報上也是破了天荒。
祁穆覺着此舉不太明智,陛下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東西府走得近,西府的戰報卻為東府的人請功,實在是不妥。
但這也是無奈之舉,章恪那件事本來應該是祁家欠了裴峋一個恩情,說到底是裴峋救了阿琢。但是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了那麼久,為了阿琢在京中的閨譽,在奏疏上隐去了,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裴峋一人所為。
因着在奏疏中的建議,陛下對裴峋大加贊賞,當場封了章恪為從順侯,祁晏趁機建議讓章恪前往彬地四州輔佐河間郡王平定四州,也得到了陛下贊同。陛下當時甚至說:“朕有能臣輩出,兩府同心,有何事可憂?哈哈哈哈……”
這次平定姜氏,主功在祁宗,但若是沒有裴峋麻痹姜宥,也很難讓姜家輕易上道,加上又再次救了阿琢……
祁穆知道父親最不願欠下恩情,因為不虧不欠才能不偏不倚,所以戰報必得據實寫,隻是擔心裴峋頻繁和西府連在一起,一次就算了,陛下還能“兩府同心”,這已經第二次了,不知道陛下會作何反應,對他和西府恐怕都不是什麼好事。
阿琢回到建安的時候,京城已經市井街巷都傳遍了祁宗收服姜氏的精彩故事。關于她冒充嫂嫂在姜家後宅的英勇事迹,也被人添油加醋廣泛傳播。
“隻見那祁小姐手起刀落,當場斬斷那登徒子一條手臂。那登徒子頓時倒地不起、哭爹喊娘,現場更是狼藉一片。那劉氏怒目圓睜正欲發作,祁小姐一掌将她掀倒在地,拳打腳踢……”
“啊……………………”坐在樓上聽說書的祈願,抱着腦袋如喪考妣欲哭無淚,“能不能别胡說八道啊?”
對面坐着的是她從小就打鬧在一起相愛相殺的異父異母的“姐妹”,同樣名滿建安貴女界的混世魔女,當今陛下的第六女,大名鼎鼎的合浦公主司馬淩。
兩人此刻正坐在建安城最大的茶樓廣元樓二樓的包廂裡,聽着樓下說書人的評書,司馬淩磕着瓜子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阿琢的哀嚎,轉過頭來問:“不是這樣嗎?”
“這話你也信?”阿琢氣的語無倫次,指着自己鼻子,“我!我呀!擡手砍掉人家一條手臂?把一個人按倒在地拳打腳踢?”這個說書的快把她說成三頭六臂青面獠牙了。
司馬淩扔了瓜子殼笑得肚子疼。
阿琢翻着白眼等她笑完:“我說公主殿下,您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聽這個嗎?”
司馬淩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我就是想看看這個女主角,聽到她自己的故事是什麼反應。”
阿琢站起來轉身欲走。司馬淩連忙一把把她拉住:“好啦好啦,逗你玩兒呢!我哪有什麼壞心思,我的那點心思你還不知道嗎?我不就是想做你嫂嫂嘛,你就幫幫我嘛,事成之後,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不是我不願意為了一點好處賣了我哥,”阿琢滿臉郁悶,“實在是他自己折磨自己,我也想他開始新生活,可他就走不出來,我也沒有辦法啊!”
祁穆多年前喪偶之後,就一直孤身一人,有很多人上門說親,一開始祖母還問問他,但他隻說自己思念亡妻無心再娶,統統回絕了。後來漸漸的媒人也不再上門了。
司馬淩喜歡祁穆算是半公開的秘密了,就像大家都知道盧湛喜歡阿琢一樣。
盧湛是三司鹽鐵使盧暄盧文光的兒子,字道成,現在太常寺任職,和二哥本是同一位老師武學開蒙,算是祁家的老朋友。相比于其他人,他是阿琢經常能見到的為數不多的外男之一。他家姊妹衆多,有幾位和阿琢還挺熟絡。所以阿琢也跟着盧家的姊妹叫一聲“道成哥哥”。
隻是阿琢拿人家當兄長,人家卻未必拿她當妹妹。這麼多年盧湛一直沒有說親,在等誰也隻有他自己心裡知道。盧家最擅長騎牆,盧湛的二姐和四姐分别嫁給了太子和晉王做側妃,主打一個左右逢源、旱澇保收。按照盧湛的年紀早就應該議親了,但是他左右誰都看不上,估計盧家的父母也是心知肚明,隻等着合适機會,看祁家的意思。
司馬淩也是郁悶地趴在桌上,剛剛聽評書的興奮蕩然無存:“我估計是當不了你的嫂嫂了,倒是你,說不定要當我的嫂嫂了……為什麼這樣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