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樓一樓的廳堂前,少年掌櫃正百無聊賴地翻着手上的賬簿。他面上雖顯得無聊,但卻分了些精力去聽旁邊桌上兩個青年官員的交談。
他家老闆竟然真的有些通天的本事,說将折棠姑娘請到扶風樓便請來了。不過葉晨晚似乎有意釣起他人胃口,不同于先前折棠在白玉樓時近乎每日都要登台,請她到扶風樓後造勢造了不少,卻隻有那麼些固定的時日登台。
不過他也能公費追星了,怎麼說也算好事一樁,而且平日也能輕松許多。
旁邊那兩個青年官員,狄汀是眼熟的,他知曉這兩人都是家中有些勢力的公子哥,捐了些錢給這兩個人找了個官做。他們沒什麼本事,但也算安分,每日就等着混吃領俸祿,沒事就來扶風樓點上一壇酒唠上一下午。可惜他們嘴碎如長舌婦,家長裡短的八卦聊了不少,卻沒幾句話是有價值的。
不過今日他們終于聊起了些有意義的話題,因為今天皇帝好不容易上了早朝,而素來沉如死水的早朝終于發生了件大事。
這件大事就是先前春狩上林苑中墜崖一事,今日查案終于有了個結果。皇帝本隻給了太子十日查案的時間,奈何太子中途再三保證說這案子還需要些時間,因為已經有了重要眉目,定能找出兇手。是以拖了大半個月,今日早朝太子終于回禀說,春狩一案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皇帝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太子查這個案子花費了大半個月,若是給不出個說法,恐怕是要被發難。
誰知太子當場跪地,涕泗橫流地指着宣王,說他便是春狩一案的兇手。
宣王一愣,不過早做好太子會指認他是兇手的準備,也轉而跪下大呼冤枉,質問太子有何證據。
太子一邊拭淚一邊道,春狩時那隻白鹿,就是宣王辛辛苦苦從楚州搜羅來的,這白鹿被人動過手腳,最容易吸引野獸,宣王早早買通了太子身邊人,讓他在打獵時用白鹿把他引去那個動了手腳的山崖,隻不過沒人料想到春狩途中他的坐騎受驚,隻能安撫着馬匹臨時改變了行程,這才逃過了一劫,隻可惜無辜的卓校尉不小心跌落山崖落入了宣王所布的陷阱。
此語一出,百官嘩然,太子竟然将這個案子的真相七七八八說對了一半,宣王隻能立刻辯駁說這都是污蔑,他根本不知道白鹿一事。太子竟然污蔑自己的親弟弟,居心何在。
太子也不憷他,當即說已經查到這白鹿是楚州刺史李越進貢的,在進貢時李越就在同宣王商議此事,如今這些進貢白鹿的人都已經找到,盡數招供了,宣王竟然還要抵賴?
兩個人在朝堂上吵得雞飛狗跳,皇帝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後一拍龍椅呵道,兩兄弟在早朝上吵成這樣成何體統,衣袖一揮怒氣沖沖地下了朝。
這一地雞毛自然就成了百官今日閑聊的談資,此刻這兩個公子哥就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讨論誰是真兇。
“太子今天是在早朝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誰知道陛下竟然還沒在殿上徹查。”
“兄弟之間彼此謀害,鬧這麼大陛下也覺得丢人吧。不過宣王真就敢這麼謀害太子?未免太魯莽了點。”
“誰知道呢?畢竟太子沒了這皇位肯定就是他的了。”
兩人叽叽喳喳的,狄汀這次倒是認真聽起了他們說話,直到侍女在他身邊有事禀報時,還顯得意猶未盡,被打斷的模樣頗為不悅,“什麼事?”
“雅間有位客人,說要見折棠姑娘。”
狄汀擰起了眉,這些要見折棠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他也打發過不少,“今日不該折棠上台,她平時也不見私客,這不是都囑咐過嗎?”
“話是這樣···”侍女斟酌了半天,最後還是道,“掌櫃的您自己去看吧,那客人看上去不一般。”
狄汀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二樓雅間,起先他以為又是哪個仗着家世又要鬧事的二世祖,但拂開雅間珠簾時,卻看見屋中案上古琴前伫立的女子,烏發如瀑,白衣勝雪。修長的指尖随意撥弄着琴弦,聲如潺潺鳴溪。
待見有人來,也隻是微側過頭勻出一縷視線,側臉弧線清隽,那雙漆黑的眼眸沉靜如夜色。她不言不語,撥弄琴弦的動作自帶着雅緻風流,倒是讓狄汀反而不敢與她直視。
狄汀的腦子飛速轉動着,一番推理排除,再聯想起葉晨晚先前囑咐的話,終于是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他心中登時警鈴大作,立刻揚起平日裡營業的笑容,“祭司大人光臨,直接打聲招呼就好,倒是讓我們不小心怠慢了。”
墨拂歌第一眼就知道這扶風樓的掌櫃挑得不錯,不過看了兩眼就猜到自己的身份,她倒也不急,繼續看着狄汀要說些什麼話出來。
“您要見折棠姑娘的話,我去安排,您請稍等。”
倒是個識時務的,應付起來比白玉樓還要輕松些,她隻淡淡吐出兩個字,“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