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汀應了一聲,走出雅間後,想起葉晨晚的囑咐,當即喚了個心腹的小厮來,壓低了聲音道,“速速去一趟甯王府請郡主來,她若是問起,就說是祭司來扶風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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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雅間的路上,折棠心中緊張更甚,既是詫異,又也在意料之中。先前她在白玉樓,祭司就來白玉樓,現在自己跳槽,祭司也跟着來了扶風樓指名道姓要見自己,可見祭司的的确确是沖着自己這個人來的。
不同于葉晨晚第一次見面就開門見山的坦誠,墨拂歌什麼都不說,又什麼也不做,才更讓她惴惴不安,是比葉晨晚還要難應付許多的存在。
況且,最後一次見面時她說的話,還猶在耳邊。
“廢掉這條律法···”——這不是,癡人說夢?
她心中思緒紛雜,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雅間門口,掀簾而入時,正聽見琴音淙淙,如玉珑璁。
“沒想到能又見到祭司大人。”直到一曲彈畢,折棠才盈盈欠身。
墨拂歌五指摁在弦上,微擡起眼看她,“我也沒想到不過幾日時間,折棠姑娘尋到了更好的東家。”
“大人何出此言?”
修長手指撫過紫檀木制的琴身,指節輕扣,發出悅耳音色,“先前你在白玉樓時,我說過屋中琴品質略差,白白浪費了你的琴藝。而現在,此琴實屬上品。”
“是您擡愛折棠,才覺得我該配得上好琴。”折棠将笑意斂得柔順,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人開得起更高的價碼,所以便來了。”
她與葉晨晚的交易自然是不便為外人知曉的,不如順水推舟,承認自己是為利才跳槽來扶風樓,免得墨拂歌多疑。
而對方顯得饒有興趣,眉眼輕擡就融化了清冷雪色,折棠忽然意識到墨拂歌的五官本是生得極溫柔的,尤其是一雙桃花眼眸弧線缱绻,斟了一池山色潋滟,在她轉眸偏頭時,便顯得尤為漂亮,像是要将人擁入湖中。
但她永遠,永遠不會忽視,那雙漆黑眼眸裡深沉濃重的墨色,化也化不開。
“不知這位新東家,給的是名還是利?”
“折棠出身微末,如何配的上‘名’?”折棠仍是笑得清淺,柔聲反問。
“你可知,在這世間名能換作利,可有利不一定能求名。”墨拂歌食指意味不明地摩挲過琴上七弦。
折棠并不能完全猜出墨拂歌的暗示,但為求穩妥,她還是回答,“折棠流落風塵,不敢奢求其他,不過為求青春尚在時能謀些錢财安身罷了。”
墨拂歌唇角仍是那點似有若無的弧度,聽着折棠這不算坦誠的坦誠之言,并未戳破,又問,“即使是我可以将你捧為這京中的樂理大家,你大可以出去自立門戶,再不用仰人鼻息?”
她知曉墨拂歌的确能做到,祭司此人天生慧骨,是千百年難見的奇才,于琴棋書畫上都有造詣,尤其是琴技與書畫,在墨臨城尤受追捧,她的字畫,可謂是一字千金萬人争。她若是點頭稱贊一句,就會有無數人将她的肯定奉為圭臬。
她不得不承認,墨拂歌給出的條件是如此有誘惑力,于她自己而言,她從來沒有這般想要答應——畢竟誰不想能自稱大家,青史留名?
但多年與各色貴胄斡旋的經驗還是讓她保持着理智,從座位上站起,向着墨拂歌一拜,“祭司大人如此擡愛,折棠如何敢當,無以為報,也不敢承受。”
她聽見墨拂歌極輕的一聲笑,“對我是不堪擡愛,卻敢承受扶風樓的恩情?”
這樣一句問話讓折棠背後滲出冷汗,她雖面上未有愠色,語調仍然溫和,整個房間卻像是墜入冰窖之中。為此,她隻能如實說了一半實話,“我與扶風樓,不過是因為扶風樓開出的價碼比白玉樓高上許多,故而有了交易。”
“扶風樓在墨臨城開張,在大玄建國前,數百年的風雨屹立不倒,如此手段折棠姑娘到不覺得自己在與虎謀皮?”墨拂歌眸光斜睨過來,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