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間窄巷深處的院門被推開了一道細縫,一高一矮兩個女孩蹑手蹑腳地跑了出來,四處張望着尋找被她們踢出院牆外的皮鞠。
在簌簌搖落的如雪杏花中,她們看見了立于花樹下的女子,日光被林葉切割成破碎光影灑在她绛色長衣,花瓣拂過她發梢肩廓,被染得金黃的眼睫下是一雙含笑眼瞳,如若融化的琥珀。
像是新雪中凜然盛放的紅梅,卻比梅花更多明豔風情。
兩個女孩拉着彼此的衣袖,都看呆了眼,直到葉晨晚主動彎下身将鞠球遞到她們面前,“這個球是你們的嗎?”
小孩子平日就很少見到生人,看見這樣漂亮的姑娘更是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年紀大些的孩子接過她遞來的皮鞠,紅着臉小聲道了謝。葉晨晚再笑着同她們搭了下話,就順利地和兩個小姑娘攀談起來。狄汀在一旁瞪大了眼,看她不過寥寥幾句話,就知道了年齡小些的孩子是皎皎,年長些的喚作疏星,平日裡都住在這個巷子中。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和她聊着天,不小心忘了時間,等到院門推開,一個面色溫和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疏星,皎皎,怎麼找個球去了這麼久?”
看見兩個孩子在和陌生人交談時,婦人快步小跑了過來,在面對葉晨晚時明顯面露驚詫,“您是···”
葉晨晚微微颔首,“在下是來找折棠姑娘的。”
婦人想起折棠給她平日裡莫要和陌生人提起自己的囑咐,但仔細一看面前人顯然并非尋常人等,能尋到此處顯然已經是知曉此地是折棠的私宅。心中權衡片刻,她還是如實回答,“棠姑娘現在不在。”
“我知道。”葉晨晚顯然更清楚對方在想些什麼,“您不用擔心,我并無惡意,也與折棠姑娘相識,來此隻是想與她商量些事情。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葉晨晚這般客氣,讓婦人反而不好意思。“既是這般,那您進來等吧,這個天在外面站久了也涼。”
葉晨晚和狄汀随着婦人走入宅院,宅子裡遍植庭木,杏花開得尤其的好。院内專門劃了一塊地,立好了風流眼給孩子蹴鞠,這風流眼特地放得矮了些,一看就是給小孩用的。她餘光粗略一掃,院中還有四個孩子,算上皎皎和疏星,一共是六個女孩。
狄汀驚詫地倒吸一口氣,“這麼多孩子,折棠姑娘這是要開私塾不成?”
“棠姑娘恐怕想做的不僅如此。”折棠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去給這些孩子買些吃食玩具來。
皎皎在看見葉晨晚的第一眼就覺得親近,黏在她身邊,“容姐姐是棠姐姐的什麼人呀?以前很少有人來找棠姐姐的。”
折棠未來的老闆——葉晨晚被自己心中的回答逗笑,想了想還是正色回答說,“是折棠的朋友。”
金錢關系大概也能算朋友吧,或者日後再發展一下,但此刻的葉晨晚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這個謊。
“朋友嗎?棠姐姐從來都沒和我們說過她有朋友。”
年紀最長的疏星在聽見皎皎這樣說時,還是沒忍住小聲道,“棠姐姐有朋友的。”
可當葉晨晚目光移向她時,疏星又低着頭不語了。皎皎也沒反駁,隻是吐了下舌頭,“可是我們平時也很少見棠姐姐,自然也沒看見她有什麼朋友呀。”
“折棠很少會回來嗎?”葉晨晚順水推舟問。
皎皎憋不住話,一問就如實回答,“棠姐姐不忙的話兩天來一次,今天也該來了。隻是她很多時候回來得很晚,我都睡着了···”
看白玉樓那恨不得把一個折棠掰成十個用的陣仗,能兩日來看一次這些孩子,也可見折棠之用心了。葉晨晚不再執着于折棠的話題,同這幾個孩子聊了幾句後,折棠究竟在做些什麼,她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不如說,這個女子的确出乎她的預料。
葉晨晚本就生得漂亮,笑起來如沐春風,同這些孩子聊天再陪着她們踢了會兒蹴鞠,加之狄汀提着大包小包孩子喜歡的吃食玩具回來,這院中的孩子很快就都與她親近起來。
當折棠踏着稀薄的暮色穿過小巷回到宅院時,映入眼簾的就是飄落杏花中被孩童簇擁的背影。
腳步踏碎落葉,發出喑啞聲響。折棠并未因為這溫馨的一幕觸動,相反,四肢百骸散漫開的寒意讓她呼吸困難,隻感覺血液都冰冷地湧向心腔。
“容姑娘,我們之間若有什麼要談的,大可以來找我,又何必費盡心思找到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