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紅衣白馬的女子讓他頗感眼生,辨認了好一陣子才認出了對方的身份。玄旸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雖無惡意但也稱不上友好的淺笑,“原來是昭平郡主,甚巧。”
葉晨晚低着頭,并不與他直視,“能在此處遇見殿下,是臣的榮幸。”
對方恭順的姿态讓他很是受用,但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宣王的目光還是停留在葉晨晚腳邊的雄鹿屍體上。“更巧的是,郡主與本王似乎看上了同一隻獵物。”
其實他看見了,在自己射中這隻鹿之前,似乎就有人先射殺了雄鹿,但隔得太遠他也看不真切,隻能馭馬前來确認,就遇見了此處的葉晨晚,這一刻他便也知曉,先射殺了雄鹿的人,就是她。
若是平時,一頭鹿罷了,他舍去賞她做個順水人情,以顯自己寬宏大方,待下有禮也未嘗不可。但此時正是春狩,每一隻獵物他都極為重視,他下定決心此次一定要做幾個皇子中的最優,最好是在春狩中也有個好成績,如此定能成為朝臣的焦點,赢得帝王的誇贊。
昭平郡主,雖然也是甯王葉珣的獨女,但是葉珣身染寒疾,已在封地卧病多年,況且焘陽與墨臨相隔南北,她一個異姓王難以插手京中事。葉晨晚雖為郡主,在京城中卻與質子無異,父皇也并沒有放她回焘陽的打算,在墨臨城中無權無勢,平日也根本聽不見她的消息。她并沒有反駁自己的底氣與資本。
如此,縱然他知曉是葉晨晚先射殺了這頭鹿,他也打定了主意,緩緩開口,“按照春狩的規矩,是先到先得……誰先射殺了……”
宣王身後的兩個狗腿當即明白了自家王爺的意思,立刻開口,“屬下看見了,是殿下先射中了那頭鹿。”
“是啊,屬下也看見了。”
狗腿體察上意的表現讓玄旸甚是滿意,但還要裝作嚴肅地再開口道,“是麼?你們兩個可莫要看錯了,畢竟事關春狩的成績,莫要委屈了郡主。”
葉晨晚的唇色在日光的照射下蒼白了兩分,在宣王開口時,她就已經察覺了對方的意圖。
宣王勢大,他後面那兩個狗腿敢信口雌黃颠倒黑白,便是宣王笃定自己沒膽量同他叫闆,擺明了要搶她的這頭鹿。
說到底,這隻是一頭鹿,她要因為一頭鹿去與在京中如日中天的宣王撕破臉嗎。
蟲鳴嘶啞,騎在馬上的男子神情怡然地,自上而下地俯視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肉中掐出血痕,葉晨晚骨節因為指節收緊而翻出青白,面上仍要端得從容。
在沉默的掙紮後,她終究是恭順道,“原來是宣王殿下先獵得的鹿,臣起初隔得遠也未看真切,既然是殿下先射中,那這頭鹿自然也是殿下的。”
葉晨晚識相的答複讓他很是滿意,他料定這個默默無聞的質子不敢反駁他。他當即揮手,示意身後侍從把這頭鹿運走。
宣王擡頭看了眼天色,如今還有不少時間去繼續打獵,他并不打算再此繼續浪費時間,拉起缰繩準備騎馬離開。
“那本王先告辭了,天涯何處無芳草,郡主再仔細搜尋一番,應當也會再遇見别的獵物。”
葉晨晚在原地伫立着直到他們走遠,這才終于松開手,從來溫柔得體的面容上,終于露出了可以稱得上陰戾的神色。
還是那副,眼高于頂,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冷笑一聲,看起來玄旸早就忘了他當初做的那些事。
就算這世間誰都有資格去坐那把龍椅,他玄旸,也是最不配的那一個。
她長呼出一口氣,心知玄旸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自己的獵物被他奪去,她還需再去尋找别的獵物。
在她重新收拾行裝準備去打獵時,忽然聽見了不遠處宣王與侍從的聲音。隔了些距離聽不真切,但動用内力還是能勉強辨别出他們的聲音。
“你們先前放進去的東西,現在在哪裡?”是宣王的聲音。
侍從忙不疊回答,“禀殿下,前幾日我們就放入上林苑了,應當也就在這附近,容屬下再去探查一下。”
“去吧,本王精心準備的東西,萬不能出什麼意外。”
……一次春狩,宣王又有什麼盤算?
葉晨晚一邊疑惑,一邊也還是多留了個心眼,出發去尋找新的獵物。
再往林深處行去,人迹漸罕,蔭蔽的遠處卻傳來近似呼救的聲音,在茂密的樹林中格外缥缈,起先讓葉晨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在反複确認了幾次的确是有人呼救後,她開始尋找聲音的源頭。
“救命——有人嗎——?”
她尋着聲音一路走到山崖邊時,終于聽清了是個青年男人的聲音。葉晨晚自崖邊往下看,此處是一處并不算深的山谷,但林葉茂密,藤蔓攀升,幾乎看不清谷中情況。
“何人求救?”她向谷中揚聲問。
“在下左監門衛校尉卓連賀,不小心墜入谷中摔傷了腿,還請姑娘搭救!”山壑内很快傳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