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看到這一幕了。
總不會是太子特意請他來看自己表演發瘋的。
江湛淚眼婆娑地攙着昭平公主,隻當聽不懂他話裡的森寒之意。
他當然可以痛哭流涕去找皇帝求情,隻要沖進去把太子的罪行喊出來,就會有朝臣開始懷疑,可這遠遠比不上他們親眼看見。
他要每一位重臣都瞧見他師父的冤屈,瞧見太子的孽行,親眼所見,才最真實。
皇後遷怒昭平公主,走的時候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湛盯着宮人小心地擡起林清,偌大的正殿不多時就隻剩下了昭平公主和太子夫婦,侍衛們守在他們中間,緊張地隔開他們。
“太子殿下,這個仇,我定會問你讨回來的,你等着。”昭平公主上前幾步,輕笑道,趁着她的傷勢,仿佛厲鬼。
侍衛攔住又發狂的太子,為難道,“公主……您看。”
“本宮這就走,不會叫你難做。”昭平公主微微颔首,
不用多久,她就能讓東宮這兩個畜生,為了他們夫妻倆償命了。
等江湛再見到昭平公主的時候,她已經換了素服,臉上的傷口也包紮好了,掩住了大半個臉,她道,“你今日這一出,你皇爺爺必定是對你……”
“母親的傷可要緊?”江湛先問昭平,見她搖頭,這才答道,“皇爺爺的寵愛有什麼重要的,難不成還重過師父對我的養育之恩麼。母親,我們還要等多久?”
“很快。”昭平公主道,“你一會子多勸着玉兒,我竟不知道如何向林家交代了。太子要你師父進宮,未必沒有打壓你我母子的意思,她是為了我們而死的啊。”
林黛玉和林清姑侄情深,家裡人都怕她哭壞身子,不想林黛玉出來接遺體的時候,除了眼圈紅着,人卻很鎮定。
江湛遲疑道,“你早得了宮裡的消息是不是?”
“是。”林黛玉點點頭,“我覺得貴妃宣召姑姑這事古怪,一直等着宮裡的消息,結果……”
“是我沒有護住師父。”江湛握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錯。”
“不怪你,應該怪我明白得太晚。”林黛玉哽咽着側過頭,手死死捏着帕子,“今日進宮,她給父親留了一句詞,讓我送與父親,她早知道兇險,許是本就沒有打算活着回來。”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
姑姑這一生最暢快的,大約便是和父親同在京城的日子了。
兄妹皆探花,名滿天下。
年少高中,何曾沒有同兄長一起大,幹一場,共建海晏河清的志向,卻因為太子的糾纏而辭官離京;伉俪情深,夫君卻被太子夫妻謀害。
江湛不欲她自責,正要再勸慰,忽然被林黛玉握緊了手,“姑姑的意思我明白,她深恨太子,哪怕今日她親手殺了太子,也是便宜了太子,叫他得了痛快。可姑姑卻用自己的死做了局,太子逼死清流,哪怕是今上護着,也難以再舔居儲君之位的,到底是你的舉動,暗合了姑姑的遺願。”
少女的聲音嬌軟動聽,蘊藏着無限的堅定,“待你成事了,一定不要殺他,我要他日日夜夜受盡折磨,來給姑父姑姑贖罪。”
兩日之後,林黛玉扶靈返鄉,江湛母子同其他弟子都未同行。
林如海抛下公務,親自到碼頭迎靈柩,從得知林清死訊到如今,人瘦了一大圈,竟有些形銷骨立,把賈敏吓了一大跳。
“父親。”林黛玉和他默然相對,彼此都沒說出什麼話來。
林如海拍拍她的肩膀,“帶你姑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