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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蟬和蠶,蛹和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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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的出現絕非偶然,世間所有的巧合都隻是不為人知的蓄謀已久。

想明白了這一點,對于自己的暴露,顧青杳心裡頭一切都泾渭分明。

阿香說她被轉賣了幾手到了長安,最後跟在一個校尉的身邊做外室。看來她沒有撒謊,那個校尉應該就是高昌濟所說帶着顧青杳的畫像在濱郭港打聽她的、姓施的人。

這個施校尉應該是從阿香口中得知了遼東那些事情,按圖索骥地去查證流莺阿遙便是顧青杳一事。

顧青杳并不認識這個施校尉,或許他也并不是真的認識自己,其實隻需要有一個人提出這樣的假設,再命他去求證即可。畢竟,楊骎的謊話編得雖圓,也架不住有個弟弟在他後邊拆台。更何況,顧青杳從離開送親使團到回長安這小半年的時間在哪裡,沒人說得清楚,這就留出了很大的遐想空間。

這世間哪有完美的計劃,所有的百密,都注定有一疏。

在顧青杳原有的設想裡,出走乃是個人行為,然而現在橫生出高昌濟這個枝節,計劃已然稀爛不像樣,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似的,還是想要盡量往周全裡打算。

高昌濟對于阿香其人是圓是扁早已無印象,對于顧青杳要帶着阿香走的想法嗤之以鼻。

“費那個事幹嘛?殺了不就一了百了?”

顧青杳除了不願造殺孽之外,還别有另一番考量。

除了阿香和這個施校尉,是否還另有人掌握了她流莺身份暴露的事情?

如果有,引蛇出洞、斬草除根又具備多大的可行性?

她自己反正是保不住了,遠在遼東的董公想要保住長子,顧青杳的心情也是一樣。

雖然他不信任她、對她生了嫌隙,但他們畢竟托付過生死。

她和他是隻能夠共患難,不能同享樂的關系。

沒想到流莺行動綿延了這麼久,連流莺之“死”都沒能讓它結束。

阿香顯然對顧青杳和高昌濟的造訪十分驚訝。

顧青杳半真半假地告訴阿香說高昌濟費了一番功夫在長安把她找着了,她卷了一些家私,打算和高昌濟私奔,問阿香跟不跟他們一起走。

“喲”,阿香還是一副笑模樣,“你們小兩口遠走高飛,怎麼還要帶上一個我呀?”

說着她略一低頭,藏了萬般風流似的玩笑着開口:“咱仨一起過日子呀?怎麼吃?怎麼睡?”

顧青杳編瞎話的本事此時此刻像是阻滞了似的,一句像樣的都吐不出來。

“在濱郭的時候你幫過我,為了騙過魏先生,我還弄傷了你,”顧青杳放慢語速,以期能給自己争取到足夠換取阿香信任的時間,“我心中過意不去,就來問你一句,要走就趁現在。你不是說你男人喝醉酒總是打你嗎?那你還不走?等着過年?”

顧青杳這話聽上去語氣不善,然而阿香難聽的話聽得多了,全然不以為意。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哪兒去呀,換個男人也是一樣的。費這個力氣幹什麼?”

“我不過白問你一句,”顧青杳覺得自己的計劃全盤失敗,阿香不會主動跟她走,那就隻能讓高昌濟把她敲暈了帶走,“你不願意,也就算了。”

“你這麼跟她說她能信嗎?能跟着你走才怪呢!”在一旁閑嗑瓜子好一陣子的高昌濟突然走過來開口,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開始對着阿香說話,“實話告訴你吧,當初在濱郭港的魏先生是個大官,有人看不慣他要做掉他,我跟阿遙聯手幹得就是這樁事,至于拉你過來,不過是臨時湊手幫忙的事,所以那事完了以後就放你走了,沒殺人滅口,你要是為你身上的傷口賴阿遙,我告訴你可犯不上!”

高昌濟野腔無調,說話的時候有公子哥兒似的驕矜痞氣,阿香垂下頭,把帕子在手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微微一擡眼送了一個眼風給他,紅唇一抿:“我知道,我沒怪阿遙。”

然後阿香看看顧青杳又看看高昌濟,意有所指地補充道:“我哪敢。”

高昌濟覺得阿香這個扭捏作态的水蛇精樣子有點招人煩,隻想趕緊了事:“我再告訴你,我跟阿遙殺魏先生的事敗露了,魏先生背後的人現在要殺我們滅口,那是更大的官,來叫你走不是感念你當初湊手幫忙,是怕你落到大官手裡出賣我們。别以為你那個男人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那個大官派出來殺我們所有人的,你他娘的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識相的話趕緊跟我們走,你要想留下來等死我們也不攔着。”

成熟的人理應了解,一個人很難對一個外人好,隻有利益攸關,尤其是生死攸關的時候除外。

高昌濟的話才真正的戳準了阿香的心弦,她立刻就動搖了。

又動又搖中還有點不确定似的:“你們說施複生要殺你們?還要殺我?”

“我看你吃的飯都長胸脯和屁股上了,一點沒往腦袋裡長,”高昌濟罵罵咧咧的,然而說出來的話十分有可信度,“那個姓施的是不是主動找的你?主動套你的話?”

阿香的笑容凝在嘴角,開始認真回想她和施校尉是如何相逢的。

但她那個腦子不僅容量有限,且都是糨糊,早已不記得兩個人是誰先勾搭的誰,更不知道套話又是怎麼個套法。

高昌濟一拍桌子:“是不是那個姓施的讓你去找阿遙的?”

“那倒不是,”阿香擺了擺手,“我是去廟裡燒香的路上遇見阿遙的。”

顧青杳的太陽穴蹦了蹦。

“那天晚上我還和我們家那口子,啊不是,跟姓施的說同人不同命,都是在漁港做下女的,人家阿遙就能嫁到大戶人家裡當如夫人,我就得跟着他,為這話他還捶了我一頓呢。”

阿香說完,三個人沉默了一瞬。

是了,顧青杳心想,這就沒錯了,她和阿香那次在歸元寺山路上的偶遇,無論是偶然的成分比較多還是有人在背後使力氣助推,終究是拼湊上了顧青杳等于流莺的那一環,阿香成為最重要的人證,讓那個假設确鑿落實。

現在想來,恐怕那個時候,徐相就已經知道顧青杳在刺殺魏強的行動中扮演的角色,然而他不動聲色,他在等,等什麼呢?

在顧青杳思索的當口,高昌濟顯然是取信并說服了阿香,讓她相信那個施校尉不過是在利用她,利用完畢以後就會毫不猶豫地把她滅口。

阿香匆匆收拾行囊包裹,高昌濟推推搡搡地把她拽進馬車裡讓她什麼都别收拾了,保命要緊。

馬車咕噜噜地向前行駛,顧青杳突然想到了一點。

徐相在等的,是楊骎。

他知道了顧青杳就是流莺,但是他還是想留一個轉圜的餘地,于是她把進宮路上的顧青杳攔下來,帶到聽羽樓裡去,專門讓她給楊骎帶一句話。

“勞煩夫人轉達楊相,無論他現在在做什麼,都停手吧,對我對他都有好處。”

現在想來,那句話不僅僅是讓她說給楊骎聽,也是徐相說給她聽的。

我知道你是流莺,如果你再不阻止楊骎停止破譯魏強留下來的那些密文,仍要繼續跟我作對的話,那——

就是現在的情形了。

楊骎隐瞞了流莺的真實身份,徐相勢必要咬死這一點,告他個欺君犯上之罪。

而她這隻“流莺”顯然也活不得了,盡管此時此刻正在逃命。

諷刺的是,那三篇坐實了徐相裡通外國罪狀的密文,還是她在辋川的别業裡陪着楊骎、啟發他破譯出來的。

顧青杳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絕路。

人真的能躲開注定要踏入的死局嗎?

倒還是董公快了一步,知道讓小兒子把這隻害人的流莺帶走,一旦沒了人證,徐相的反咬一口就成了空口無憑,皇帝總歸要看在楊家和皇後的面子上給楊骎一個辯白的機會,到時候,就要看他自己了。

車窗外的天陰灰,冷得顧青杳的肋骨直打顫,像是要下雪。

她的頭倚着車窗,信馬由缰地胡思亂想。

去哪裡,不知道,也不重要。

能逃掉,活下去,固然好。

可是她這個人就相當于徹底消失了,她的父母親人、豚郎、都來不及告别。

還有楊骎。

盡管她無數次設想過和這個人該如何收場,無一例外都是以她的出走而告終。

但她從未打算不告而别。

她和他曆經各種波折,在她看來,勉強也算好合。

理應、至少她想擁有一個好散。

多思無用,這都由不得她,于是她把關于楊骎的所有思緒疊起來,在腦子裡找了縫隙塞了進去。

顧青杳環抱雙膝而坐,北風撩起車簾,露出了高昌濟正在駕車的背影。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身穿黑色勁裝。

顧青杳想起豚郎的話。

準确地說,是豚郎關于她的預言。

一共有兩句——“你不要離開他,你離開他會死”,“黑衣人……殺你……好多好多血……”

有什麼東西冰涼細小地随着北風打在臉上。

是雪沫子,立冬了。

倘使豚郎看見的一切終會應驗,顧青杳心想,那麼我是否在走向自己的結局?

這裡邊的邏輯不難想,既然董公已經料到徐相會借由流莺的身份向楊骎發難,特地派小兒子來接走流莺以保全大兒子——這是高昌濟的說辭。

顧青杳心想如若自己是董公,又怎麼可能容得流莺還活在這世上?

殺掉一隻流莺,保住兩個兒子。

隻有流莺真的死了,大兒子的欺君之罪才不成立,小兒子說漏了嘴的“無心之失”也得以掩蓋,那時徐相才無計可施,他的兩個兒子才安全。

隻有這樣才合理。

所以董公派高昌濟不是來接顧青杳的,是殺顧青杳的,不過顧念着楊骎的心情,帶到掩人耳目處再殺,以免兄弟兩個日後不好相見。

我可不想死,顧青杳在心裡念經似的,我就不死。

“哎,停車!停車!”

阿香叫停了正在行進中的馬車:“我要撒尿!”

高昌濟回過頭來,很不耐煩地朝她嚷嚷:“你怎麼那麼多尿?這一路上你都尿幾回了?還趕路不趕?你給我憋着!”

高昌濟的牢騷還沒發完,阿香已經挪動着下車了,雙手甚至提前摸起了腰帶:“人家來事兒了,還有點鬧肚子,你個老爺們兒懂什麼?話多!”

說着已經一邁兩條長腿,往路邊的草叢小步跑去。

顧青杳看着阿香小跑而去,手裡還微微提着點裙角,其實完全沒必要,她腿長,那條裙子隻能到她的腳踝,藍底的裙面上,小白兔紋樣随着裙裾一抖一抖。

上一次停車解手的時候,阿香說自己來事,經血污了裙子,于是就從車上的包袱裡随手拽了一條來換,換上的就是這條裙子。

“我也去解個手。”

顧青杳淡淡地跟高昌濟交代了一句,便向前跟上了阿香的腳步。

冬天道旁植被稀疏,若想解手得往遠遠了走,顧青杳一邊追着那條裙子的影子,一邊時不時回頭看向高昌濟和馬車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他的人影了,一回頭發現阿香也不見了人。

“阿遙,一會兒咱倆換換裙子成不?”阿香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身上這條太短了,遮不住腳面,凍腳脖子。我瞅你身上穿得那件好像有點肥大,興許咱倆換換正好呢!”

顧青杳身上穿得就是那天被高昌濟從家裡劫出來時候的那件衣裳,布料是不起眼的赭色,沒什麼花哨的家常樣式,但裙子裡絮了厚厚的棉花,外面還綴了麂皮面子,擋風又保暖,她這副身體受不得寒,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下來,似乎還沒有從前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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