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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蟬和蠶,蛹和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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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阿香已經起身走過來,一條腿擡起來,蹦蹦跳跳地褪下了那條本來就屬于顧青杳的裙子,“來,換換。”

這就讓顧青杳沒法拒絕了。

“瞅着不咋好看,但還真暖和,”阿香換上了棉裙子以後似乎是頗為滿意,一撇眼看見顧青杳單薄的身軀裹在一條棉布春裙裡,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喲對不住,光顧着我自己了,阿遙我身上來事兒,小肚子一直抽抽着疼,你多體諒我行不行?等你來事兒,我把厚衣服給你穿,都怪我出來得急,啥也沒來得及收拾……”

“無妨,我要解個大手,走遠一些,你先回去吧。”

跟阿香交代完這一句,顧青杳就往林子更深處走。

“你也别走太遠,你有手紙沒有?”

一陣北風呼嘯,阿香的問和顧青杳的答都沒有傳到對方的耳朵裡去。

要逃的話就隻有趁現在了。

顧青杳誰都不相信,她隻信她自己。

她不打算跟着高昌濟走,也不會跟着他走。

雖然厚裙子換給了阿香,下半身有點單薄,但攏了攏肩上的裘皮大氅,顧青杳還是有把握走上一兩個時辰,興許步子邁得大一些快一些,生出些汗來就顧不得冷了。

在顧青杳最初的出走計劃裡,她依着自己狡兔三窟的本性,給自己早早提前布置了幾處外宅,因為是打算認真過日子的,所以愚公移山似的一點一點地将衣食住行一應需要都準備了個七七八八,雖然不能自诩識途老馬,但此處地界乃是長安近郊,她有一窟正在附近。

凜冽的北風猛然侵襲橫掃過來,刮得顧青杳的臉生疼,但她還是攏着裘皮大氅,邁開了步子。

心跳咚咚如擂鼓般捶在胸腔,一呼一吸間吐出的白息蒸騰消逝在初冬的寒氣裡,顧青杳覺出自己在發抖,從肋骨一路震顫到四肢,她迫使自己邁開更大的步子,裘皮大氅敞開了,冷風灌進來,令她走得更急,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恐慌。

高昌濟什麼時候會追上來,她來不及想。

路兩旁有零零散散的墳茔,在鉛灰色的天空裡顯得格外沉郁陰森,也許這裡會成為她顧青杳的埋骨場?

不知道,不能想,隻能是頂着風往前走,不回頭。

在獵獵風聲中,顧青杳埋頭趕路,偶爾擡頭的瞬間,她看到一個迫近的人形。

在這冷冬的後半晌下午。

來人不辨敵我,但似乎是認識她,徑直沖着她的方向而來。

在距離五步遠的時候,來人停下了腳步,顧青杳沒有看到他張口,北風卻遞來了他的聲音。

他說:“杳娘。”

借着日落前薄暮的逆光,顧青杳看見來人臉上有一道可怖的刀疤,長長的從左邊的額角貫穿了右邊的下巴。

她不認識這個人。

來人卻仿佛識得她:“你長高了一點,樣子卻沒怎麼大變。”

正當顧青杳不知道該整理出何面目姿态對待來人時,來人已經大步欺近,兩隻粗糙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

來人因為臉上那一道長長的疤,說話的時候皮肉似乎都動彈不得,顧青杳隻聽到他壓低着嗓音,嘶嘶地吐出毒蛇信子一般。

“杳娘傍上了高門大戶,早已忘了我是誰吧?”

“我必須親手了結你,但是我讓你死個明白。”

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來人欺身而上,騎在了顧青杳的身上,兩隻手鉗住她的喉嚨一分一分地加大力度,一絲一絲地剝奪顧青杳的生氣,似乎在欣賞她瀕死垂危時的表情。

“徐相說要留下你的活口,但是杳娘,你隻能死,你必須死,隻有你死了,羅戟和羅家滿門的富貴才能保全,這是你的命,你生是羅家的人,死是羅家的鬼!”

“那封休書不是我親手寫的,我不認!”

“你放心,埋你的地方我都已經給你選好了,就是我從前的那個衣冠冢,現成的墳,今年清明才新修過,很體面,往後每年都會有人給你祭拜灑掃,杳娘,你放心上路吧。”

顧青杳想不到多年來不曾造訪她的噩夢此刻正在重現。

她以為早已經死去化灰的人回魂般地來向她索命。

那道刀疤模糊了她的視覺和判斷,然而此刻她從眼神中辨認出了來人。

來人咬牙切齒地嘶嘶說:“杳娘,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第一個……”

高昌濟早就看出來阿香這個騷娘們不是個省油的燈。

走路一扭一晃的,見着個男人就飛媚眼兒,算哪門子的正經女人?

但阿遙非要把這騷娘們給帶上,沒辦法,帶上就帶上吧,反正車裡也不多她一個。

更何況,這騷娘們知道阿遙的身份和下落。

高昌濟對于殺人滅口這種事情是沒有任何猶疑和心理負擔的,但他礙于阿遙的面子,決定不把這髒活做在明面上,饒她多活片刻。更何況現在還在長安的地界上頭,屍體不好處理。

阿遙不想見血,高昌濟就打算不讓她見。

阿香這娘們也算是又騷又傻,自作孽不可活。

倘使她老老實實跟着走,興許還能多活個三五天的。

可惜她偏不,借着自己身上來事兒的幌子,三不五時的就要下車撒尿,還把身上一條裙子扯成小布條,每下車一次就留個記号,以為高昌濟看不出來她在給同夥通風報信兒似的。

高昌濟看出來了,隻是面上不露,有收拾她的時候。

騷娘們一扭一晃地走回到馬車跟前,跟高昌濟說阿遙要解個大手,讓他原地等一會兒。

等一會兒就等一會兒,這一會兒恰恰是個好時機。

高昌濟插科打诨地跟阿香說着葷素不禁的騷話,一轉身繞到她的身後手起手落就扭斷了她的脖子。

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現在他準備去把這騷娘們給同夥留下的記号給拆了,然後帶着阿遙換一條路,連夜由北上改道南下。

反正天下之大,哪裡都沒有他的家,他帶着阿遙,走到哪算哪。

阿遙就像是個錨點,往哪裡一戳都叫人安心。

獵獵北風吹過,高昌濟在心底納罕,阿遙這個解手,似乎花了太多的時間。

高昌濟想着反正左等也是等,右等也是等,倒不如趁這會子功夫把阿香的屍體給處理了,省得髒了阿遙的眼睛。

雖說這近郊路上絕非處理屍首的絕佳場所,但高昌濟殺人越貨的事情做得多了,也相當有一套因地制宜的手段。

道路兩旁有七零八落的墳茔,刨開一座,把阿香和那腐爛的骨殖放在一起重新蓋上土,風霜雨雪一整個冬天,待到來年的清明時,哪怕是來掃墓的孝子賢孫恐怕也看不出有什麼差别。

更何況埋在這種地方的人,真的有人特地會來給灑掃祭拜麼?

高昌濟一哂,算是個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表情。

顧青杳隻記得自己最後的一瞥是認出了這臉上橫貫刀疤、要掐死自己的男人是羅劍。

她内心中充盈着一股“就不死”的沖動和決心,然而現實又殘酷得很,雖然時隔這麼多年,她在體力上仍不是羅劍的對手。

她在體力上從來也不是任何人的對手。

雖然出來得急,她連身換洗的衣裳都沒帶,但保命的家夥什倒是随時都帶着的。

事後想想也覺得奇怪,明明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了,她卻像是時時都準備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去賣命似的。

毒粉就裝在腰間的荷包裡,羅劍顯然隻顧着在她脖子上使勁兒,顧青杳舌抵上腭,咬緊牙關,一絲兩氣兒中伸手摸到了荷包,捏住了包着毒粉的小小紙包,又在眼前已經一片漆黑的當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撥開紙包将那毒粉往羅劍眼睛上揚去。

可惜,她被掐得一條命隻剩下一口氣,手裡也沒什麼準頭可言,一包毒粉大部分都揚在了羅劍的領子上,是以顧青杳想要實現的效果完全沒有達到。

萬幸,高昌濟那個殺千刀的給阿香找墳茔的當口兒福至心靈似的發現有一片野草蹊跷地塌了下去,而野草的縫隙中露出了藍底小白兔花紋的裙角。

顧青杳隻覺得羅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量驟然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粘稠血腥的液體,還帶着熱氣灑在她的臉上,倏爾就變得冰涼。

她顧不上看高昌濟和羅劍的纏鬥,昏頭漲腦地就着這股血腥氣息半伏在地上幹嘔,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先吐出來一遍,整理整理再塞回去似的。

待到顧青杳咳也咳完、嘔也嘔夠,才騰出目光去看不遠處的那二人。

羅劍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喉管被高昌濟割開,汩汩地往外流血,低空盤旋着三五隻烏鴉,呱呱地叫,似乎在期待着即将到來的盛宴。

高昌濟身着黑色勁裝的背影半跪在羅劍的身側,正把匕首攮進他的腹腔,豁開他的肚子。

顧青杳用手撫着胸口,北風很兇狠,風幹了她臉上羅劍的血,吹得她頭疼。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兩人跟前,羅劍還沒有死,嘶嘶嗬嗬地還在喘氣,血噴得他滿臉都是,令那道傷疤更顯可怖。

顧青杳腦子一片空白,隻剩下本能,她去牽高昌濟的袖子。

“走,快走。”

高昌濟伸出手臂去扶她,兩人相挾着站起身來,顧青杳站不穩,卻隻想拼着一口氣離此處遠一些,哆哆嗦嗦地邁出一步去,餘光瞥到高昌濟在她身後晃了一下。

顧青杳回過頭去看,高昌濟直直地給她跪下了。

他擡起頭,目光裡有很勉強的笑意,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怎麼了!”顧青杳急了,嘶啞着去拽他,“起來呀,走啊!”

她這一拽,非但沒把高昌濟拽起來,反倒是令他人一歪,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顧青杳這才看見他肋間插着一支箭,整枝沒入他的胸腔,隻留下了箭尾的一截。

黑色的勁裝染了血,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顧青杳連忙跪下了,無意識地伸出兩隻手就去捂他肋下的那一處傷口。

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高昌濟的唇角湧出了血沫。

那是肺的位置,無怪高昌濟說不出話來。

那是羅家的袖裡箭,羅劍就是憑這一手絕技在軍中謀生,顯然他傳給了羅戟,羅戟靠這一手絕技救下了安瀾公主,成就了一段命定的姻緣。

彼時顧青杳尚不知這一箭和楊骎之間也有些過往。

高昌濟和羅劍交手的時候一擊制勝,令他輕敵,而羅劍就趁此機會近身向他射出了這一發袖裡箭。

暮色暗沉下來,北風吹散了血腥氣,席卷着細細粒的雪沫子砸在顧青杳的臉頰上。

她再一次感受到孤立無援。

她和羅家兄弟的牽扯已經結束,可是和楊董兄弟之間的糾纏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和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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