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德姆斯特朗徹底被被狂風大雪籠罩,盡管總是有穿堂風,但得益于城堡厚實的牆壁和熱騰騰的爐火,南邊來的客人們還算能勉強适應。
但要是去到了外面,可就是另一番體驗了。我一直祈禱這件不幸的事不要發生,然而不幸的是,那張該死的請柬上确實明明白白地寫了地點在“大船”的字樣。
我站在廊下放眼眺望湖面,大船在狂風中颠簸搖擺,翻飛起舞的船帆幾乎要隐沒在漆黑的夜色中。我猜想着自己能在這艘看起來就很寒冷的活動住房裡堅持多久,一邊攥緊皮大衣的領口,免得夾着雪片的風灌進脖子裡。
如果不是臨行前貝拉特裡克斯嘲弄說自己絕不會裹成一個球樣出門,我是絕對不會僅披一件稱得上單薄的龍皮大衣就往外跑的……雖然直到現在,我還是懷疑她的建議有部分是出于不良的私心。
“您的赴約讓我們的小派對蓬荜生輝呀,萊斯特蘭奇夫人,”格拉姆熱情地招呼道,很明智地沒有提起她單獨來而不是帶着丈夫的事。
我粗粗掃了眼,略顯寬敞的房間,派對相比之前想象中的精英茶話會的場面要規模更大一些。
好消息是房間裡很暖和,非常适合穿着輕薄的禮服。
“派對似乎比你描述的要熱鬧一些,”我脫下龍皮大衣遞給小精靈,“你該提醒我帶個舞伴來的,格拉姆先生。”
比普通房間略低的天花闆垂挂着墨綠色和銀色的帷幔,幾盞小巧的水晶燈散發出朦胧的光暈,将聚會籠罩在一片暧昧的昏暗中。壁爐火光帶來的閃動的陰影模糊了人群的面孔,我幾乎隻能看清周身不遠的幾個男巫女巫的樣貌。
“我保證您會在這兒認識更多有趣的新朋友的,”格拉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但今晚的派對還有位尊貴的客人沒有到來,因此,您可以先在這兒到處轉轉,品嘗一下我們精心準備的豐盛餐點。”
“尊貴的客人?”我假裝不經意地用貝拉傲慢的口氣問道,“怎樣尊貴的客人?”
“您會見到他的,”格拉姆挺直身子,先前的随意一掃而空,“到時候自然會知曉。”他的口氣裡帶着種小心翼翼的尊敬,是隻有提起黑魔王時才會有的那種态度。
這讓我有些不安,隐約覺得這次事情的背後可能并非如原先想的那般簡單。
格拉姆離開去招呼陸續到來的客人,我則瞅了眼周邊的一堆生面孔,轉向房間的角落,一邊抓過隻裝着紅色液體的高腳杯。
等湊到鼻子底下時,我才發覺杯子裡裝的并不是葡萄酒,而是不知道什麼生物的血液。
裡邊還兌了些蜂蜜酒稀釋,但仍舊難以掩蓋刺鼻的血腥味,這讓我頓時泛起陣惡心。
我聽見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那是種帶着嘲弄的咳嗽。
“你不該碰金色杯子,”他強忍着低聲輕笑,“那是給吸血鬼準備的。”
我轉身望去,距離幾步外,一個淺色頭發的男人倚在船窗邊。他的眼睛烏黑,幾乎可以融進濃郁的影子裡,同樣淺色的睫毛低垂在眼睛上面,目光透過睫毛望着我,裡面閃動着一種充滿興趣的意味。
“這條如此重要的注意點,”我聽着令人有些惱火的笑聲,冷冷地說道,“也許該寫在牌子上挂到房間門口。”
“請别生氣,”他慢慢走過來。
沒了陰影的遮擋,我才發現這個男人有張非常俊美的面孔,淺色的頭發是如鹽霜般的銀白色,長長的發尾被一條藍色的絲帶收束搭在肩頭。要知道上一個容貌能得到我發自内心贊賞的男人還是我的現任丈夫。
“我絕沒有嘲笑的意思。”
“你剛才的口氣可不是這麼說的。”他靠得有些近,這讓我有些不自在,微微後退了半步。
“抱歉,讓一位美麗的女士生氣是絕不應該的,”他誠心實意地道歉,往前邁了半步,聲音慵懶沙啞。我能聽出裡面潛藏的傲慢,但肯定沒有歉意。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道歉的人,我望着漆黑的眸子心想,同時又往後退步拉開距離,“我已經結婚了。”我沖他舉了舉新拿的銀酒杯,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星子般的微弱反光。
他定睛望向戒指的目光裡閃着火星,仔細看才會發覺那隻是燈火的光亮在漆黑眸子裡撲閃。
“噢,我的錯,”他懊惱地蹙了下眉頭,然而從肢體動作上看,會發現男人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相反,他很享受這種氛圍帶給自己的樂趣,“一定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一個故人了。”
“前女友,”我嗤笑了聲,“還是前妻?”
“我的小妹妹。”他輕聲說。
這答案讓我有些意外,因為男人說話的語氣完全不能聯想到是在介紹自己的姐妹。
“你的家庭關系一定挺複雜的,”我挑挑眉毛,提起杯子抿了口。
“曾經,”他也淺淺呷了口,“在家庭成員死掉大半後,現在簡單多了。”
我這才發現對面手裡的赫然是剛才拿錯的金杯。這人是吸血鬼?我瞥着杯子的目光閃了下。
他很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笑得輕蔑,“我不是那種低等的族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