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裡仍然是一片漆黑,但像這樣黑漆漆的早晨在過了幾周以後已經不那麼稀奇了。
比較令我詫異的是躺在身邊的人,少見地在醒來的時候還能見着影子的勞模,以往這個時候他早該不見了。
接着訝異便迅速地被愉快取代。
他的胳膊橫在我的腰上,幾绺長長的黑發繞在指縫間。胸膛離得很近。我能聞到他睡衣上散發出的香薰味,還有他的皮膚、他的頭發的味道。
腦海裡情不自禁地浮現昨晚旖旎的記憶,我忍不住揚起自己的臉,偷偷摸摸地靠近垂下的還閉着眼睛的面孔,直到能聽見他的呼吸聲。他的睫毛碰到我的臉頰,癢癢的,兩唇隻有一線之隔。
隔着黑暗織就的朦胧簾幕,我用目光描摹着心愛的面貌,感到血液又開始在自己的皮膚下翻湧起來,兩頰一片滾燙。
雖然動靜不大,但我是不信他到這會還沒醒的,鐵定是閉着眼睛在守株待兔。我很輕地哼了聲,偏不想如他的意。
然而眼巴巴地盯了好一會,對面仍然沒什麼動靜。
他的氣味,他的呼吸,他的感覺勾得心裡一陣難耐的癢,而且還在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難以抗拒。我撇下嘴角,被迫承認自己的定力确實不如某人好。
但秉承即使認輸,也不能讓對手稱心如意的原則,我的嘴唇沒有繼續印上去,而是低下頭,拿亂蓬蓬的腦袋去頂了頂那張可惡的面孔。
被毛茸茸的頭發摩挲來摩挲去,再好的定力也沒辦法堅持下去了。我感覺到後腦勺被一把按住,然後腦袋被這力道推着擡了起來,迎面是一道沉重的呼吸。
反應過來前,兩人已經擁吻在了一起。
“你怎麼還沒走?”,我抵禦着腦袋裡的那陣眩暈問道,“北方巨人的亂子不急嗎?”
他垂下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我,呼吸還有些急促,但表情沒什麼變化,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過了半晌才輕輕開口,“什麼算急,什麼不算急?”
我皺起眉毛,把自己的額頭印上去,“你的腦袋終于燒壞啦?”這動作讓兩人靠得更近了,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龐印在他的眸子裡。
這似乎使得黑色的眼眸淺了些,松弛下來的目光裡透出了點懶洋洋的味道,“如果你指的是愚蠢的巨人,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他的手指慢慢把玩着我臉側的一小绺頭發,“如果你指的是更加愚蠢的,膽敢慫恿巨人叛亂的人,那麼他們的目标是這裡。在我離開前,諒他們也沒膽子動手。”
“哦,”我幹巴巴地應了聲,眨了眨眼睛,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但預言家日報上不是說巨人已經毀了好幾個村子了嗎?”
“哦,”這次換他懶懶地應了聲,語氣裡還透着點不甚在意的困惑,“所以?”
“趕緊起來,”我騰地一下撐着坐起來,旖旎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他還側躺着一動不動,隻是皺着眉頭望向我,目光裡盛滿了不滿。
“每多一秒也許都會有無辜的人喪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慢慢坐起來,擡手扶住我露出的肩膀尖,“這難道不是魔法部的事嗎?”
“魔法部難道現在不歸你管嗎?”我拍開右肩上讓自己癢得打哆嗦的手。
“據我所知,魔法部沒給我開過一天薪水,”他圓滑地說,“所以,他們的工作同我沒什麼關系。我去北方僅僅是因為這是計劃的一環。你看,隻有我離開了,狡猾又膽小的老鼠們才敢進行下一步,節奏全在這裡。因此,我們完全有時間再睡一會。”他說着就要伸手攬我重新躺下。
我敏捷地躲開他,翻身下床,扯過挂在床架上的袍子扔給他,又迅速從衣櫃裡翻出裙裝套上,“快起床!”
他靠在床頭,有些恹恹地将落在身上的袍子掃到一邊,“你要是這麼關心,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呢?”
“昨天說過啦,”我拿起桌子上盛着複方湯劑的水壺灌了口,然後把它揣進黑色龍皮大衣的口袋裡,“我必須保證自己學生的安全。一旦離開這裡,若是發生什麼,恐怕鞭長難及。”
“同樣的,你應該跟在我身邊,”Volde在我對着鏡子套上貝拉的鳥頭骨吊墜鍊子的時候下了床,挨到了我的身邊。
他慣常蒼白的面孔顯露在逐漸變得蜷曲的黑色卷發後面,“一旦離開這裡,我恐怕沒法及時照應你。”
“我留在這裡,才能确保貝拉特裡克斯不露餡,你知道的,這才是對計劃最有利的安排。”我滿意地望着鏡子裡的面孔随着自己的動作擡起下巴,自然地流露出一抹傲慢輕蔑的神色,“而且,我完全能照顧好自己。”
他看着鏡子裡的貝拉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了難以改變我的決定。
少頃,他才微微彎下腰貼在我耳側輕聲說,“貝拉特裡克斯的傲慢不是這樣的,你看起來更像隻一時小人得志的貓咪。”
“誰是小人!”我轉頭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而又眯起眼睛,“聽起來你很了解她嘛?”
他垂眸定定地望着我,嘴邊慢慢凝出抹淺笑,“你真是……什麼離譜的醋都愛吃。貝拉特裡克斯看人的目光沒有這麼柔和。”
“誰吃醋了,”我嘟囔聲,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不是故意撩撥,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睛,“勸你快說些好話,我們接下來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見面,你不希望再回來的時候見不着我吧?”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哼笑。
“你跑不掉的,”他直起身子,摸了摸蓬松的卷發,“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聽起來有點像變态殺人狂,”我撇撇嘴。
他渾不在意地放下手,“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戒指,”他囑托說,“保護咒應該能撐到我趕回來救你。”
“我沒有那麼脆弱。”我挑起一邊眉毛,據理力争。
他置若未聞,斜了一眼,重複道,“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dady,”我雙手抱胸,“你什麼時候走?我還希望能在第一個項目開始前吃上熱騰騰的早飯,嘶……”我捂住被掐了吧的臉頰,狠狠瞪着他。
“不要掉以輕心。他們知道你的能力,一定已經想好辦法應對。”他瞥了眼窗外逐漸亮起來的天色,又看向滿不在乎的人,忍不住再三囑咐,“有危險的時候,先管好自己。”他頓了頓,“我知道你總是心軟,但若真到了危急關頭,不必管貝拉特裡克斯。”
我想反駁說自己才不會管她,但瞅了瞅他的神色,知道不是鬧别扭的時候,便輕輕應了聲。
眼看真到了分别的時候,離别愁緒開始在胸膛裡黏糊地蔓延開來。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他,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擔憂地說,“老說我,你才總是副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樣子,别是被拿捏住了命門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