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湧入的新鮮空氣緩解了發緊的肺部，我這才發現剛才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這似乎是種開戰的信号，不知道哪一邊先亮起魔杖，來回穿梭的魔咒瞬間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這塊空間。

小天狼星也在同時抽出魔杖喊了聲，“盔甲護身！”

“這老頭防着我們布置了多少？”小天狼星擋開飛過來的石化咒喊道。

另一邊巫師踏入廣場的時候，像是踩到機關似的，紐蒙迦德深灰色的牆壁和岩石上亮起了許多刻錄的魔紋，耀眼的紅光裡噴出火焰利刃，在廣場外邊築起了一道密集的火牆。

這給對面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即要抵禦火焰利刃，又要防備裡邊巫師的攻擊，一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戒備心有多重了。”我控制着血絲抽開了幾道飛過來的魔咒，勻出一縷，化成利箭擊碎一個近處的魔紋。

透過紅綠交織的光幕，我看到對面也有數道魔咒在逐步清理魔紋。顯然他們也意識到得先處理掉這些才能在對戰時沒有後顧之憂。

“格林德沃是黔驢技窮了麼，”小天狼星矮頭，一隻胳膊護住腦袋，遮擋如陣雨般墜落的碎磚瓦和塵土。

魔紋煩卻并非無解，頂多拖點時間。局勢似乎看起來一片大好，随着魔紋被清理，攻勢進展十分順利。

但我總覺得格林德沃這邊并沒有盡全力，巫師們且戰且退，好像同時收到了命令，顯得毫不戀戰。

“不要掉以輕心，西裡斯，”避開兩具臉朝下躺在血泊之中的軀體，指揮着小巧的血液靈鳥飛快吞下從側面擦過來的魔咒，“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比起抵禦，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在引誘獵物踏入陷阱。

格林德沃同樣慢慢往後退入廣場裡邊，像是力有不逮，然而臉上卻隐隐浮現出戲谑的表情。

“哪兒不對勁？”小天狼星氣喘籲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與此同時，右手猛然傳來股火辣辣的疼，不知哪裡飛來的魔咒恰好擦過，在上邊留下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然而眼下這些皮肉傷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套在上面的東西！

我一邊暗罵糟糕，一邊顧不得疼，迅速摸了摸無名指，堅硬的扣環果然已經不在那裡了。

周圍亂哄哄的，毫無頭緒的喧嚷，來回穿梭的咒語聲都霎時變成了毫無疑義的模糊的嗡嗡聲，一陣心悸從胸腔裡湧起。

我心驚地睜大眼睛轉向格林德沃，對上他沖這邊投來的一瞥戲弄的目光。

在對視的一瞬間，我懷疑他是不是早已看穿了一切計劃，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戒指的存在，也預知到了它會在機緣巧合下被擊碎。

就好像他說的那樣，命運是站在他那邊的。

“沒什麼不對勁。”我迅速冷靜下來，努力控制着聲音裡的顫抖說。

眼睛不由自主望向跟格林德沃打得不可開交的黑魔王，每道魔咒的劇烈餘波都顯示了兩方是下了死手，有任何一道落在身上都是緻命的。

告知的念頭才升起就被死死壓下，我下意識不想這麼做。

我努力說服自己，這是戰鬥，任何傷亡都是在所難免的……眼下打敗格林德沃才是最重要的。錯過這個時機，下一次不知又會增添多少難度。

而且，現在告知隻會打亂他的節奏，也可能在對戰中變得束手束腳。對手不是其他人，是格林德沃，史上最危險的黑巫師之一，任何一個疏忽都有可能被利用，帶來巨大的危險。

我本能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險，不希望他再經曆一次刻骨銘心的死亡……

也許我跟他之間确實有深刻的淵源，這個清晰的認知讓心裡不可抑制地充溢了濃郁的傷感。

我一時不知道是什麼都不記得地離開更難受，還是什麼都記得地離開更難受。

……

“你也參加過那場婚禮，”格林德沃敏捷地躲掉一個索命咒，面露懷念的神色，“我還記得那晚，你在禮堂門口露出的神色……”

“一定是看到你被凄慘地捆在地上的興高采烈，”伏地魔用巨大的銀盾擋住迎面撲來的咒語，黑色的眼睛在銀盾上方微微眯起，好像完全沒聽到盾上響起的令人膽寒的低沉顫音。

“不，小子，”格林德沃慢慢繞着踱步，略顯狼狽的衣着絲毫不影響他的閑庭信步，“是你望着那女孩眼睛裡的光亮慢慢消失的傷心欲絕。”

“可惜你等不到鄧布利多眼睛裡的光消失的時候了，”伏地魔撤掉盾牌，像跟朋友聊天似的無遮無攔地一步步逼近格林德沃，話裡毫不掩飾惡意，“等宰了你，我就回去把他最心愛的波特殺了。我會把他留到最後，讓他痛不欲生地活着，看到所有摯愛離開，心碎而死。”

“我聽說了那個預言，”格林德沃沒有被輕易激怒，魔杖流暢地四下揮舞起來，将又一道綠光抽開，杖尖射出一條細長的綠色火焰朝對面纏去，“想必今天要是讓你帶走卡萊爾，轉頭你就會處理鄧布利多和那男孩……”

“目前看來，”伏地魔一揮魔杖，迎面撲來的綠火鍊霎時變成橘色的大蛇轉向格林德沃狠狠咬去，“鄧布利多大概最希望你跟我同歸于盡……”

“又無情又沒新意，”格林德沃揮滅火焰巨蛇，瞥了眼站在交界線上的鄧布利多，發覺四周不知何時被設下了禁制，“故技重施，嗯？”

“以防某個膽小鬼逃跑罷了。”伏地魔長袍忽地一轉，不見了，随即又在格林德沃身後出現。

他揚了揚魔杖，碎磚瓦頓時像利器一般朝他飛去。

格林德沃閃身躲過襲擊出現在不遠處，可惜一落地就被早早候在那的火蛇纏住，一時間，黑魔王似乎赢了。

“這不像你啊？”伏地魔流暢的一揮魔杖，巨大的火蛇頓時鎖緊，蛇頭露着尖銳的毒牙，大張着嘴朝向格林德沃，幾乎能将他整個人一口吞下，“這就束手就擒了，老頭？”

他以為格林德沃會掙脫，老頭明顯還有掙紮的力氣。然而沒有，格林德沃似乎就等着被火蛇吞沒，乖乖地站在原地。

他瞥見黑魔王臉上一閃而過的懷疑，當即扭着手，眼看纏着的巨蛇就要散開，對面果然不再遲疑，一揮魔杖，火蛇咬了下來。

“為什麼……”伏地魔第一次露出了驚愕地神色，随即轉為驚懼。

他立馬猜到了那個幾率最大的可能，目光迅速掃着四周，可心心念念的人始終不見蹤影，這似乎印證了他的猜測。

“小子，”格林德沃毫發無損地站在四散的火光裡，面露自得的淺笑，“再看一次你絕望的樣子還是這樣賞心悅目啊。”

格林德沃還不忘沖遠處的鄧布利多目光示意，後者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懼。

他一邊估測着手上門鑰匙起效的時間，一邊悄聲念起激發覆蓋了整個廣場魔紋的咒語。

自大又傲慢的年輕人合該有個教訓，格林德沃冷酷又悠然地想。

然而，胸膛驟然傳來的鑽心劇痛打斷了他嘴裡未完的咒語。格林德沃低頭，望見了一個還在滴着血珠的刀尖露在那兒。

随着穿透胸膛的血刃消失，大股血液從孔洞湧了出來。

格林德沃沒想到在嘲諷完另個黑巫師的傲慢後，自己也會立馬在上邊栽跟頭。像極了冥冥中的因果輪回。

他算到了鄧布利多的禁制，算到了阻斷替身咒戒指的碎裂，算到了年輕黑魔王的自大，卻沒算到這個丫頭片子竟然能生抗烈焰灼燒的痛苦，還能忍住一聲不吭地潛伏到自己身後捅這一刀。

“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格林德沃啞着嗓子望向卡萊爾慘白的面孔贊賞道，幾滴鮮豔的血珠濺在她的側臉上，像極了落在雪地裡的紅梅，“你在我的預示中降生……死了也該屬于我。”

疼痛到極緻後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麻木，等支撐全身的意志随着那一刀的捅入被瞬間抽走。我再也控制不住軟綿綿的身軀，滑跪在地上，眼睜睜看着格林德沃拽住我的手無力掙脫。

門鑰匙起效的最後一秒，看着餘光裡再也趕不到的人影，我絕望地等待着那股吸力将自己帶離。

随即，肩膀被身後奔過來的人用力一推，身體滾落入了熟悉的懷抱。

暗下來的視線裡，小天狼星跟錯愕的格林德沃被門鑰匙帶着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