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與願違,黑魔王在卡萊爾的身後停了下來,身子面向長桌,兩手輕輕搭在她的椅背上,發出低低的嘶嘶聲。示衆了一個晚上的死屍像是終于結束了自己的使命,落到桌上發出巨大的嘎吱聲,驚得特裡勞妮差點從椅子滑到地闆上,其他的食死徒表現得也沒好到哪裡去,有幾個看得出來是在努力地縮進椅子裡或者躲到桌子下面去。
笨重爬行的聲音越來越接近,巨蛇在卡萊爾與特裡勞妮的座位之間探出身,慢慢攀上桌面。特裡勞妮盡全力保持目不斜視地望向對面,然而自己的餘光像是瘋了一樣,越想控制,反而越不受控制地去注意幾乎要貼在臉側的猙獰蛇頭。
當它慢慢吐着鮮紅的信子越來越靠近她時,特裡勞妮幾乎已經确定晚餐就是自己,眼前視線一黑,她終于因為心髒過快的跳動和長時間的屏息,吓暈了過去,身子仿佛一具新屍體似的軟軟地往另一側傾斜,摔在地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我斜睨了眼昏倒的特裡勞妮,歎了口氣,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晚餐準備了小羊羔,”我忍不住沖着納吉尼越升越高的蛇頭說道,目光還是有點不适應地轉向一邊,不去看讓人毛骨悚然的大蛇,“新鮮的初生小羊羔……”看了一晚上現場直播的酷刑,這時候再來這麼一場蛇吃人的戲碼,就算是屍體,也讓人感到非常的不适了。即使我原本打定主意今晚不說一句話,這時候也忍不住開口制止大魔王越來越過分的行為。
聽到小羊羔的納吉尼滑向屍體的長條身子一頓,它轉頭望了望卡萊爾,又望向冰冷僵硬,又老又柴,一看就很不好吃的屍首,大腦袋帶着點可憐兮兮地轉向黑魔王,吐了吐信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納吉尼想吃鮮嫩的小羊羔……
我聽見腦袋上的黑魔王輕輕哂笑了一聲,忍不住微微扭過上半身,仰頭沖他小聲地講道理,“納吉尼又不是垃圾桶……”
黑魔王瞥了眼大蛇滿眼納吉尼不要做垃圾桶的可憐目光,垂眸看向卡萊爾,忍不住嗤笑一聲,“你最近倒是挺熱衷關愛小動物的……”雖然嘴上不饒人,然而卡萊爾終于結束了一晚上令他感到煩躁的沉默,還是極大地緩和了黑魔王内心逐步升級的怒火。
低沉的嘶嘶聲中,納吉尼重新退下了桌子回到地闆上滑動。大蛇消失在視線中,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氣,不管怎麼樣,旁觀蛇吃人的戲碼,除了黑魔王,對于誰來說都是個極大的心裡煎熬。
出了馬爾福莊園的鍛鐵大門,我跟黑魔王靜靜地沿着高高的樹籬肩并肩走着。
“你整晚都心不在焉的……還在為戒指的事生氣嗎?”黑魔王輕聲問。按他對卡萊爾的了解,還以為她會在聽說戒指上下了緻命詛咒後,就立即為鄧布利多求情,或者立馬跳起來指責他的冷酷無情,說實話,他當時都已經迅速準備好了一番說辭來安撫她……然而出乎意料的,卡萊爾這幾天表現得除了格外地悶悶不樂以外,竟然不發一詞。
“我還以為你會為鄧布利多說兩句……”黑魔王挑着眉看向卡萊爾。
“我并不能假裝自己對鄧布利多擅自取走戒指的行為感到不生氣……”我心情低落地小聲說。事實上發現戒指被偷走,我第一反應是害怕,鄧布利多很可能已經從斯拉格霍恩那裡發現了魂器的事,并且很可能已經将戒指毀掉。
這意味着因為我對鄧布利多的信任和毫無防備讓他輕易地成功……抹殺了黑魔王的一部分靈魂。那我就是傷害他的幫兇,我生鄧布利多的氣,更生自己的氣。
“鄧布利多隻要有機會也一定會殺了你的,不是嗎……”戒指被取走後,我對這事有了更加切身深刻的體會,他們兩方不可調和的矛盾早就無法掩飾,接下來隻會随着魂器的争奪變得更加白熱化。
黑魔王訝異于卡萊爾這次竟然一點兒不為鄧布利多說話,看來偷戒指确實讓她對鄧布利多産生了極大的不滿。卡萊爾全心全意站在自己這邊讓大魔王感到了極大的滿足,愉悅地想,沒想到故意利用波特引導鄧布利多發現并取走戒指這局竟然還有意外的收獲。
一個魂器換鄧布利多一命不虧,但是剩下的絕對都不容有失了,特别是……黑魔王隐晦地看了眼一旁的卡萊爾,輕聲說着,“你先回去……”,一邊就要準備幻影移形,可惜袖子被拽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黑魔王停下腳步,側身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卡萊爾的神情,小聲說,“你也許并不會喜歡那個地方……”
他上一次用這個“你也許并不會……”的句式還是跟密室蛇怪打招呼的情形,然而這一次我幾乎确信他要去的地方,心裡并不慌張。
“我不會對安葬自己的地方感到額外的膈應,”說着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死亡并沒有多恐怖,有時候比活着要容易多了。”
卡萊爾對待死亡的這種無所謂的态度讓黑魔王皺了皺眉,不過他還是帶着她一同進行了幻影移形。
一陣暈眩和擠壓之後,他們穩穩地站在了一塊黑色的岩石上。波浪撞的嘩嘩聲和海水鹹腥的味道比視覺先一步地湧入了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