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落腳處是個很大的岩洞,四周漆黑幽靜,眼睛還在适應着黑暗的環境,看不清洞穴内有什麼。伴随着隐約傳來的海浪聲,不斷有夾雜着鹽腥味和海藻味的海風從後面同樣漆黑的暗道裡灌進來,吹得人通體冰涼。
我給自己上上下下加了好幾個保暖咒 ,侵入骨髓的寒氣才慢慢從身上褪去。黑魔王正站在一處洞壁前用我不熟悉的語言輕聲念着什麼咒語。
我小心地避開地上滑膩的青苔走到旁邊站定,等待開門的工夫裡順便也給他投了個保暖咒。
黑魔王魔杖指向的岩壁處出現了一道拱門的輪廓,門縫處放射出耀眼的白光,仿佛後面的房間被投了一百個光明如晝似的,然而等白光和拱門岩石一同消失後,裡面卻是個極其幽暗靜谧的空間。
他感受着身上并不熟悉的溫暖,不由自主地望向一邊的卡萊爾。他來過這裡好幾次,早就習慣了這種徹骨的寒冷,從來不會浪費魔力在保暖咒上面,更何況……這裡是她的長眠之地,身體的冷又怎麼比得上心裡的冷。
在大魔王發愣的時候,我已經點亮魔杖率先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要寬敞得多的巨大山洞,幾乎能裝得下一個露天體育場,高得幾乎望不見的洞頂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湖。四周的黑暗像是某種黏膩的實質物體,魔杖上的光很難穿透它們,隻能堪堪照亮周身的一小圈範圍。
不知道這裡是不是施了某種法術,空氣變得比外邊更加冰冷了,像是個巨大的冰窖一樣,即使有保暖咒的加護,我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寒氣直逼而來。
黑魔王跟着慢慢走進來,繼而越過我繼續向前。他的魔杖沒有點亮,視線卻好像并不受黑暗的影響,熟悉地繞着狹窄的湖岸,徑直沖某一處走去。
我們走了好一會兒,眼前所見隻有一成不變的黑色大湖。湖面光滑得像一面鏡子,沒有一絲波紋,湖下則是幽深而濃郁的漆黑,好像充斥着化不開的死寂和憂傷,仿佛一個身着黑色禮服正在靜靜哀悼着的老人。耳邊隻有腳踩在岩石上發出的啪啪的回聲,山洞裡的寂靜仿佛也有了實質的重量,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有下一次,能幫我挑個溫暖點,能照得到陽光的地方嗎,”我望着前面自從進來後就一言不發地默默走着的大魔王,百無聊賴地說道,“我覺地懸崖上的那個小草坡就很不錯……”聲音随着他望過來的嚴厲目光,慢慢消失在嘴邊。我這才發現大魔王的臉色竟然格外地蒼白,簡直跟湖下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陰屍有得一拼。
“不會再有下一次。”他逐字逐詞慢慢說道,聲音裡仿佛浸染着跟這洞穴裡如出一轍冰冷的寒氣。
“隻是開個玩笑……”我小聲逼逼道,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嚴肅。一邊看着大魔王慘白慘白的臉蛋,我又忍不住投了幾個保暖咒過去。
“一點都不好笑。”他好像有點生氣,冷冷地說完就不再理我,轉身繼續往前走。
經過剛才那一遭,我也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情緒在進了山洞後就很不對勁,不敢再亂開玩笑,乖乖地安安靜靜跟着走了會,在一處湖岸慢慢停下。
“這看起來隻能載一個人……”我望着從湖底冒出來,砰一聲撞在湖岸上的小船,“你先過去再讓它回來接我嗎?”
“你當這裡是遊湖的景區?”黑魔王斜睨着我,好像還在為剛才不合時宜的玩笑生着氣,此時顯得有點刻薄地說,“這船在特定時間内隻能來回一次,不然就會觸發陰屍的襲擊。”
“那我怎麼辦?”我望着他蒼白又僵冷的面色,小聲抗議道,“你不會把我一個人丢在這又黑又冷的岸邊吧?”
卡萊爾帶着點可憐兮兮的不忿樣子像極了得知自己即将被遺棄的小流浪,這模樣好像取悅到了黑魔王,僵了一晚上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我暫時解除了限載的魔咒,”他跨進船裡,轉身沖她伸出一隻手。從前長眠在湖底的人,此時卻能牽在自己手裡,這個認知像是陣風似的,将剛剛缭繞在他心頭的陰霾吹散了不少。
“你确定它載兩個不會沉吧,”我拉着他的手小心爬上船,一邊嘴上還在不放心地逼逼着,實在是這小舟看起來太小了,根本不像是能承受兩人的重量。船上的空間也很狹窄,兩個成年人根本沒法舒服地坐下,隻能勉強擠在一起站着。
兩隻無處安放的手蕩了蕩,我索性攀着他的腰緊緊抱住,“我一點都不想跟湖底的這群東西再打一次了。”想着上次差點跟陰屍親吻的經曆,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了濃濃的哀怨。
小船不緊不慢地徑直沖湖中心的那抹熒光開去,湖面平滑得仿佛一塊黑色的鏡子,小船劃過的波紋像是傷痕似的深深刻在上面,然而沒過一會又會立即複原。
我聽見腦袋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像是在嘲諷我的膽子隻有貓咪大小似的。
“沉了又怎麼樣,你現在跟我在一起……”黑魔王覺得卡萊爾的擔憂甚至有點冒犯到他,很有必要着重提醒下,他的實力足以在任何地方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