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這麼多人,若是單獨遇上這種事兒可能還要考慮會不會敵不過,但這麼多人,斷不可能不管。
而且縣裡的臉面也就是他們這些公社的臉面,換個角度,他們若把這事兒辦好了立個功也能在縣裡有臉。
都是些老狐狸,一個個腳步生風比之先前那優哉遊哉的樣子動作别提多迅速了,年輕的聞欽反倒是被他們落在了後頭。
聞欽本也無意跟他們争這風頭,不管看到這種場景心裡還是往下沉了沉。
這年代的治安相比後世還是差了不少。
然而,正當他念頭開始飄遠時,前面突然有人叫他。
“聞主任,聞主任快來啊,這是你們公社的。”
聞欽三兩步上前,“我們公社的?小兄弟你這是這怎麼了?”
地上的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别說聞欽才剛剛調過來,隻怕是他們老主任來了也認不出來。
“錢,我的錢被搶走了。”
聞言衆人皆是面色一變,這是搶劫啊,搶劫還不夠還想殺人。
“先别管錢了,能起來嗎,我送你去醫院。”聞欽沉着臉要扶他起身,誰知一個小夥子哭得稀裡嘩啦的,淚水混着血淌過臉上,看得衆人都有些不落忍。
正好,這是那小幹事去把酒廠保衛科的叫了來。
兩個保衛科的保安一看到這年輕人面色微微變了變,喊道:“吳建洪,你這是怎麼了?”
吳建洪往聞欽身後下意識躲了躲,即便動作不明顯,卻還是被衆人看了個清楚。
聞欽冷冽的眼神直接掃過去,吓得那兩個保安眼神都是一縮。
“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搶了你的錢?”
聞欽扶着吳建洪,也不急着送人去醫院了。
吳建洪這人他記得,公社資料裡有寫,是松林大隊隊長吳德兵的兒子,在酒廠當木匠。
剛才吳建洪在距離酒廠那麼近的巷子裡挨打,這些人不可能一點響動也聽不到,再一看雙方的反應,聞欽頓時将其中内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能猜到的衆人也能猜得到,一行人回過味來都有些左右為難。
一來,這人是路遠公社的,跟他們沒有多大關系,二來這牽扯到酒廠他們要是管了恐怕會得罪了,所以這事兒最好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聞主任,你看這位同志都傷成什麼樣了,還是先把人送到醫院,有什麼晚點再說吧。”
“是啊是啊,領導把人交給我們吧,我們先送吳建洪同志去醫院。”其中一個保安說着就要上前扶人。
吳建洪不是傻的,知道現在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忙道:“領導,我不能跟他們走,領導你幫幫我,酒廠扣了我的工資,還騙了我的錢,領導,幫幫我。”
聞欽墨色沉沉,心裡也在盤算着自己解決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片刻後,他看向旁邊的一群人,“諸位都聽到了,酒廠幹出這等子事兒,我們可要給這小同志主持公道,剛才大家大義凜然地沖過來,周圍不少民衆都看到了,我們一起去趟派出所吧。”
衆人都恨恨盯着他,這是要拉他們所有人下水了。
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後悔剛才沖動闖過來了,要是平常事兒幫了也就幫了,這要是涉及到酒廠領導他們哪裡得罪得起?
可正如聞欽所言,旁邊已經圍了些看熱鬧的人,他們總不能直接當這人不存在。
還有人想要先把人帶走,開口道:“吳建洪同志傷得這麼深,還是先送醫院,先确定人沒事也不遲。”
吳建洪情緒大起大落,此刻還有些恍惚,原本覺得已經沒了希望,想要直接放棄,看到這麼多人他心中希望又重新燃起,可現在聽他們的意思是不想管他?
就在他恍惚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捏了一下,而他身旁站着的是扶着他的聞主任。
他頓時福至心靈,哭道:“不,我不去,各位領導給我做主啊,我要告他們去,酒廠副廠長任人唯親,陷害員工,收受賄賂,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人利益,還于外頭勢力勾結迫害百姓,領導們你們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他聲音不小,嚷得對面街的人都能聽得到。
衆人心裡咯噔,隻剩下一個聲音,完了,他們知道得太多了,這事兒怕是不能善了,同時衆人有十分慶幸,慶幸他們這麼多人在,還有那麼多人聽到這裡的動靜,那副廠長就算本事再大,總不能把他們都給解決了。
對于對方的上道,聞欽很滿意,他輕咳一聲,道:“邊走邊說吧。”
這個下午的酒廠參觀到底是沒能進行下去。
據吳建洪所說,他在酒廠當木匠,因為酒廠需要各種木架木桶,所以他和另外一個木工平常搭配工作也算充實,而且他們兩人能力不錯,工資也不錯。
但是就在一個月前,酒廠宣傳科有一個叫丁玲的女幹事經常會到木匠坊來找她,心思昭然若揭。
吳建洪本來也已經到了處對象的年紀,兩人一來二往的還真就好上了。
但是沒想到好景不長,兩人在一起的第二個星期,吳建洪制作的酒桶就因為漏酒而被罰款。
雖說吳建洪自認自己工作仔細,而且每次檢測他都十分耐心,木桶質量不可能會有問題,但是他雖然進廠不算太久,卻也知道領導輕易得罪不得。
上頭說是他水桶的問題,那他怎麼狡辯都無用。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那個水桶隻是開始,緊接着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送出去的水桶出了好幾次問題,連帶着酒水也浪費了許多。
吳建洪就是把工資都賠上也不夠,這叫他如何能忍,吳建洪也終于明白是有人要整他,于是他開始跟上頭領導反饋,誰知對方不僅根本不聽他的,反而變本加厲。
最後吳建洪欠了廠子裡好幾百塊巨款,廠裡不再讓他在廠裡待着,讓他把欠款湊齊才能繼續上班。
吳建洪本來也沒想打那野山參的主意,恰逢鎮上衛生所收藥材的大夫不在,他又聽說縣城裡給的價高,所以直接進城将那株野山參給賣了出去。關于野山參的事他當然沒有說出來,隻說自己回家湊夠了錢。
結果沒想到廠裡的人讓他交了罰款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不僅把他開除,還找人把他打了一頓。
現在廠裡那木匠的崗位已經成了副廠長侄子的,而廠裡人都知道他曾高調地追求過丁玲,兩人如今在一起,傻子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聞欽聽得出來吳建洪有所隐瞞,對他的話也沒有全信,但他挨打總是真的,所以聞欽也沒打算不管。
另一方面他也是為了許言枝,如果他能幫了吳建洪,想必松林大隊的大隊長也會更加關照許言枝。
聽他說完這些,聞欽問出了關鍵的問題,“你說的這些有什麼證據嗎?”
“我……我說的都是事實,還需要什麼證據,我從前做的水桶質量大家有目共睹,現在上班的木匠也是副廠長的侄子,還有丁玲都能證明。”
他越說越沒底,衆人也都明白了,這小子真就是沒證據。
見狀又有人不願意了,“你這沒證據,去派出所人家還會怪你誣告。”
吳建洪苦着一張臉,沒辦法隻能盯着聞欽,其實他也明白了。
這事兒他真是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了。
木桶到底是怎麼壞的,他一個也沒見到,反倒是他把罰款交了承認了是自己的錯,而且丁玲現在已經是副廠長侄子的對象。
更為重要的是,吳建洪細想之下發現一開始勸說自己不要和廠領導對上的也是丁玲。
那些桶他本來是想拿回來看看的,可聽說是運到外地才壞的,便沒有運回來,說什麼廠領導難道會為了坑他一個小人物就損害自己的桶還有廠裡的那麼多好久嗎,桶壞了人家肯定立馬買新桶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