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府裡隻守門的幾個小厮在門後聚着偷懶,從細小門眼裡看見時錦夕回來立馬起身,把門打開喚道:“大小姐。”
紫蘇和姜姜兩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抱着黑檀木盒進到海棠苑。
屋内隻點起一盞小燭燈,光線略有些昏暗,夜明珠被取出置于暖塌的案幾上,于暗中發着瑩潤般的月光,瞬時屋裡都亮堂起來了。
“真亮呀!”姜姜看着夜明珠驚呼道,眼裡都是興奮好奇,一旁的紫蘇雖未說話,但也一臉好奇的看着它。
尋常一顆小夜明珠都不常見且昂貴,更何況這麼碩大的一顆,足以用來照明的夜明珠。
“夜裡小姐看話本都不用點燭燈了,有夜明珠便足夠了。”紫蘇說着便将案幾上的燭燈都撤了。
姜姜坐在矮凳上雙手撐着下颌,盯着夜明珠瞧了又瞧,怎麼都瞧不夠,覺得這顆珠子真是都快有自己腦袋大了,宋公子待小姐可真好呀。
“可是覺得這珠子要有自己腦袋大了?”時錦夕方還有些晃神,看見姜姜的模樣才含笑道。
“小姐真聰明,姜姜就是這麼覺得。”姜姜認同的直點頭。
“奴婢先去給小姐提水沐浴。”紫蘇忍着笑福身退下。
姜姜也趕忙伺候時錦夕到湢室褪下衣裙,将頭下的發钗一一摘下,少女肌膚如雪,脖頸纖細,散下一頭及腰青絲,任由其緩緩沒過水被溫水浸濕。
“小姐,宋公子待您這般好,定是不會去招惹那些莺莺燕燕的。”姜姜拿着木勺舀着溫水細細洗着她柔軟的頭發。
想着今兒個那什麼明/慧郡主在雙月橋下看宋公子的眼神一看就不懷好意,定是想吸引宋公子的注意力。
還好宋公子獨獨喜歡自己家小姐。
“姜姜這就偏向他啦?”少女伸手輕輕撥着浮在水面的花瓣,沾濕花瓣的水珠順着指尖往下滾動,輕笑的說。
“哪有,姜姜最向着小姐。”姜姜拿着打濕的無患子慢慢塗抹在少女的頭發上,直至揉出蓬松的洟沫子,然後細細揉洗。
夫人還清醒時便一直想着等小姐及笄後為小姐看一門不錯的親事,暗中物色京城中家世清白的年紀公子,不過夫人一向疼愛小姐,不知怎麼舍得小姐早早出嫁。
自從夫人一次風寒過後身體每況愈下,時時需卧榻在床,最後一次獨自出府在路邊倒地後,不慎頭撞地磕破了頭,便昏迷至此,傷口處理好後大夫都說脈象正常,但若半月内醒不過來,也許便隻能這般長睡不起了。
夫人病重,小姐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減少,隻有宋公子在時才會多笑會兒。
宋公子從小便對小姐極好,若是夫人未曾病重,宋公子定早早就來提親了。
夫人已在辭春島中修養近兩年,小姐也長久待在那四季如冬的島中,與宋公子待着的時日也減少了。
“小姐,可還要添水?” 紫蘇拿着香膏進到湢室。
正好姜姜正從屏風旁的架子上拿着布巾裹住濕潤的頭發,慢慢按壓絞幹。
“不用了,扶我起來吧。”等頭發上的水被絞得差不多了,時錦夕就搭着姜姜的手從浴桶裡出來,細細擦去身上的水漬,穿上淺粉的心衣後,由紫蘇替她細細擦着香膏,頭發還需再絞幹些,抹上芙蓉精油才可。
雖說時錦夕在時府不受寵,但胡明秀也把她養的很精細,處處都給用最好的,姜姜在采買她平日用的物品上時也要買最好的,絕不虧待自家小姐。
等都弄完了也過了小半個時辰,時錦夕便讓她們都下去休息。
“小姐,今晚奴婢來守夜就好,小姐有事便喚奴婢。”往常都是姜姜守夜,紫蘇來了裡屋伺候便與姜姜商量輪着來。
姜姜和紫蘇都退下并合上了門,屋裡除卻一盞小燭燈就隻有夜明珠在發光。
“以明珠相贈,我求意中人。”
時錦夕倚在榻上輕輕觸碰着有些冰涼的夜明珠,不禁回想起宋少衍在馬車裡對她說的那句話。
宋府世代經商,家底殷厚,阿月入宮為後,阿衍該當娶門當戶對的女子才算成就一樁美滿姻緣。
父親雖在朝為官,确是一個小太守的職位,在外人看來,自己更是庶出,小妾之女。母親在及笄前總為自己物色身世清白但家中并不太富裕的公子,說甯願讓自己做貧家妻,也不願自己做高門妾。
及笄前不懂母親的用心,如今看見了明/慧郡主的出現,才知自己思慮不周,郡主的身份顯然比自己更占優勢,也更适合阿衍,而且郡主舉止得體、容貌上乘、性子也好。
馬車裡自聽見宋少衍的話,時錦夕許久都未出聲。
看出她眼裡的躲避,少年眼裡的歡喜漸漸消散,但還是小心扶着她下馬車,将夜明珠交給姜姜和紫蘇,對她說:“阿錦,早點休息。”
聽着少年落寞的聲音,少女合該放松,但心口處的酸脹卻越來越明顯,像是有根細針在上面慢慢悠悠的紮一下停一下,停一下紮一下。
這種陌生的感覺像是要将她徹底吞噬了,她隻能落荒而逃,進府後摘下兜帽,迎面吹一會兒寒風,匆匆走回海棠苑。
吹滅屋裡的燭燈,躺進錦被,這一夜裡,少女是蹙着眉入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