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布置得典雅而不失奢華,牆上挂着幾幅名人字畫,正中挂了一幅氣勢磅礴的字畫,上書海納百川四個大字,案幾上擺着的瓷器精緻婉約,倒與馮知節給魏初的第一印象恰恰相反。
馮知節請魏初上座,又命人奉上了香茗。
“不知馮知府今日不擇手段地請我來,究竟所為何事呀?”魏初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微笑着問道,片刻後,她似乎發現自己說的不對,微睜一雙無辜的眼,捂住嘴充滿歉意地道,“哎呀,這個詞似乎不是這個意思,粗人不懂什麼文绉绉的詞兒,讓知府大人見笑了。”
馮知節哈哈一笑,道:“不敢不敢。下官其實也沒别的事,就是聽聞郡主來揚州遊玩,特地略備薄酒,為郡主接風洗塵。揚州雖不及京城繁華,但也有幾處特色風光,還望郡主在此能玩得盡興。”
他特意咬重了“遊玩”二字,聽得魏初心中暗笑,唱戲最怕的就是唱獨角戲,如今有人同自己一起唱,那這幕戲是無論如何也要繼續演下去了。
她面上不動聲色,眼中一派天真爛漫:“那可真是多謝馮知府了。揚州風景如畫,我本就打算多留幾日,好好領略一番。”
魏初笑吟吟地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廳堂内的陳設。她的視線在那幅“海納百川”的字畫上微微一頓,随即收回,仿佛隻是随意一瞥。
“馮知府這府邸,可真是雅緻。”她語氣輕快,像是真心贊歎,“我在京城的郡主府,可沒這般精巧的布局,到底是江南水鄉,處處透着靈氣。”
馮知節笑容不變,拱手道:“郡主過譽了。不過是些粗淺的布置,哪裡比得上京城的恢弘大氣?郡主若是不嫌棄,下官倒是可以安排人帶您在揚州各處轉轉,也好領略一番江南風光。”
“那自然是好。”魏初欣然應下,卻又話鋒一轉,“不過,我這個人性子散漫,最不喜歡被人拘着。若是馮知府派人跟着,反倒讓我不自在。”
她這話說得雖輕巧,實則是在試探,看馮知節想要對自己控制到何種地步。至少明面兒上限制自己的自由是不會的,隻看對她的監視是明裡還是暗裡。
馮知節聞言,神色不變,依舊恭敬道:“郡主既然喜歡自在,那下官自然不敢打擾。隻是揚州城雖繁華,卻也難免有些魚龍混雜之處,郡主初來乍到,若無人引路,恐怕會有些不方便。”
“哦?”魏初挑眉,似笑非笑,“馮知府的意思是,這揚州城……不太平?”
馮知節連忙擺手,道:“郡主誤會了,下官隻是擔心郡主不熟悉此地,萬一走錯了路,或是遇上些不長眼的市井之徒,擾了郡主的興緻,那便是下官的失職了。”
魏初輕輕“啧”了一聲,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馮知府如此關心,倒讓我不好意思拒絕了。不過——”她忽然擡眸,目光清澈,卻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銳利,“我以為這滿大街的青陽教,知府大人是怕我被那些遍布揚州的教衆蠱惑了呢。”
馮知節笑容微僵,青陽教一派在江南興起,揚州也不可幸免。他當然知道此事京中若查起來,自己不論如何也脫不了幹系。此次派高衡軟硬兼施去将魏初請來,也是為了防止魏初此行的目的是來調查此事的。可他本以為魏初要裝聾作啞地絕口不提,卻不想她就這般信口說來,像是完全沒将這件事當做什麼大事。
但他怎敢放松警惕,隻好讪笑着敷衍道:“郡主放心,這青陽教下官早有派人打壓,如今已初見成果了。相信再過一段時間,這青陽教便會在揚州銷聲匿迹。”
“馮知府真不愧是揚州百姓的父母官,無時無刻不将百姓放在心上。”魏初笑眯眯地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毫不吝啬地誇獎道。
廳内一時安靜下來,唯有茶香袅袅。青黛站在魏初身後,悄悄觀察着馮知節的神色,總覺得這位知府大人的笑容底下藏着什麼。而高衡則站在一旁,目光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沉默片刻後,馮知節忽然笑道:“郡主遠道而來,想必還未嘗過揚州的特色菜肴。不如這樣,今晚下官在府中設宴,為郡主接風洗塵,也好讓郡主嘗嘗江南風味?”
魏初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問道:“馮知府如此盛情,我若推辭,倒顯得不識擡舉了。不過——”她拖長了音調,笑吟吟地看向馮知節,“馮知府該不會在酒菜裡下毒吧?”
此言一出,廳内衆人皆是一愣。馮知節面色微變,随即失笑道:“郡主說笑了,下官怎敢對郡主有半分不敬?”
魏初哈哈一笑,擺手道:“玩笑罷了,馮知府别當真。”
可她這句話,卻讓馮知節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瞬。
這位端舒郡主,似乎并不像傳聞中那般天真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