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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明月何曾是兩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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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兮回到南慶那夜不過是寒冷的冬日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聽到外面響動時的老仆人正準備睡下,無奈他囫囵套上一件厚棉袍,嘴裡嘟囔着罵了幾句打開屋門,想看看是誰如此不講規矩,半夜三更還在園子裡亂轉。

昨日夜裡才下了一場驟雪,如今地面上的雪早已被仆役用大掃帚清掃幹淨,隻是黑褐的樹梢卻還被壓得結結實實,在燈籠的微光下黑白分明。

樹下靜靜站着一個身穿胭脂色雲錦面白狐皮鑲邊鬥篷的女子,金棕雙眸一錯不錯地盯着老仆人。老仆人一驚,随後急忙迎上去,上上下下把她打量個遍:“哎喲,您可算是回來喽!您等着,我這就去喊老爺。”

“他睡了?”李瑤兮伸手取來一點枝頭的晶瑩白雪,用手指将它們碾作雪沫簌簌飄下。

“噢,老爺才睡下,不過一柱香的時辰。”

“那便莫要打擾他了,”李瑤兮輕聲道,眼神溫柔下去,“明日我再過來。”

“哎,您是有所不知,老爺一早吩咐了,您若回來,必得先知會他一聲。”老仆人滿臉堆笑,道。“外頭風大,您先跟我進來稍坐。”

李瑤兮一語不發地随老仆人進了屋。小廳内溫暖如春,陳設布置都一如往昔。看來陳園的災後重建工作做得不錯,現如今已起碼完成了一大半。

老仆人為她端來平日她愛喝的玫瑰香茶,她道謝後接過,淺啜幾口,卻在放杯時無意從微微晃動的茶水中瞥見自己的眼睛。

“是個好兆頭。”望着那已經開始從深棕色蛻變為金色的瞳孔,她頗為滿意地自言自語道。

門口處傳來輪椅滾動的聲響。李瑤兮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上前打開門。

陳萍萍瘦削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因着已然就寝的緣故,隻在中衣外套了一件黑色外袍,一雙蒼白枯瘦的手,搭在膝上的羊毛毯子上。

二人四目相對,神色皆有些複雜。畢竟在經曆了“夾縫遊戲”之後,他們的心境都發生了些變化。

“累了吧?”

陳萍萍溫聲問道,搖着輪椅進了屋。

李瑤兮輕輕搖了搖頭。

“還好。”

“白念鸾回去了?”陳萍萍環視着屋内。“這一路上,她怕是也甚是辛苦。”

再次突兀而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名字,李瑤兮的心髒忽然一痛,眼眶幾乎瞬間泛紅。隻不過那想要哽咽的感覺隻短暫停留了一瞬,便消失殆盡。

“她沒回來,她……不會回來了。”

陳萍萍臉色驟然凝重幾分,摻雜了些許雪白的眉毛微皺。老仆人不敢多言,默默拱手退下。

室内一時寂靜無聲。

“何人所為?”陳萍萍慢慢眯起眼睛,手指不斷輕敲着輪椅扶手。

“這次不行,鑒察院管不了。”李瑤兮對這習慣性動作反映出的心思再熟悉不過,因而輕而易舉看穿他的盤算,道。

陳萍萍幽黑如深潭的雙眸中微不可察地閃過憂色。他深知李瑤兮向來最為重情,尋常護衛死了都要暗暗抹上半晌眼淚。如今白念鸾遭遇不測,她竟平靜至此,不禁讓陳萍萍生出些擔憂的念頭。

“放心,我還沒瘋,我隻是清醒地瘋了一點點而已。”李瑤兮慢條斯理地啜着玫瑰香茶,道。“我老媽經常挂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叫'不瘋魔不成活',我倒覺得有道理。”

陳萍萍沉默地注視着她的雙眼。那雙金棕色的眼睛此時毫無感情色彩可言,隻是時不時地漫過一絲金芒。

“現在她不在了,事情還真是變得有點麻煩。”李瑤兮苦笑一聲。“陳萍萍,我現在走上的是我目前能看見的唯一能通向終點的道路。為了那個終點……我必須選擇發瘋,但又不能完全瘋。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我徹底瘋了,你一定要不擇手段地讓我清醒過來。”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在到達我們的終點之前,我怕是要一直保持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

陳萍萍嘶啞地笑了笑。

“人不人鬼不鬼?”他低低悶咳兩聲,笑問道。“那便是'神'了。”

李瑤兮望着他咳得伏在輪椅上的樣子,眉心輕動,默默走上前,将一隻手按在他的胸口處,小心地為他輸了些真氣進去。

“你隻說對了一半,”待陳萍萍的咳嗽好了許多,她才收回手,“成神其實是一件不太劃算的買賣,我不想用我自認珍貴的東西換這麼一頂冠冕。”

“所以你要成神,卻又不能成為徹頭徹尾的神?”陳萍萍敲着扶手,若有所思地問道。

“嗯。”

“讓你自認不可割舍的又是何物?”陳萍萍饒有興味地看向她。

“人性。”李瑤兮又喝了一口茶,感受着玫瑰的甜香彌漫在舌尖。“隻要我沒瘋徹底一天,我的人性就能保留一天。所以有時候……成神并不是什麼好事。”

陳萍萍聽着她冷靜而頭頭是道的分析,心底某處升起一絲欣慰與……無奈。不知為何,他的眼前朦胧地浮現出那個笑着吵着要他買冰糖葫蘆給她吃的紅衣小姑娘。小姑娘笑意盈盈,深棕杏眸中流光滟滟,仿佛盛開在三春的灼灼桃花般,明媚無比。

當年嬌氣調皮的姑娘家幾乎在一夜之間便成長為了如今運籌帷幄的權謀者,這種變化令陳萍萍既欣喜又慨歎。

“明天,我會入宮,讓慶帝賜婚。”李瑤兮稍稍加重語氣。“你就在陳園等我回家,我會把那道聖旨親自交到你手上,讓你往後光明正大地同我并肩。”

她說這話時十分認真地盯着陳萍萍的臉,像做出一個一生僅一次的承諾,半點摻不得假。陳萍萍面上古井無波,心尖處卻實打實地被觸動了一下。

“好,你自己小心些,謹言慎行便是。”陳萍萍轉過輪椅背對着李瑤兮,囑咐道。

李瑤兮嘲弄地笑了兩聲。

“慶帝……算什麼東西?”

陳萍萍霍然轉過輪椅,那張明豔張揚的面孔映入眼底,的确一半自信一半嘲諷。

“不早了,睡吧。”李瑤兮上前握住輪椅,将陳萍萍膝上的羊毛毯往上拉了拉,推着他向日常起居的卧房走去。“下次不要等我了,也不需要等任何人。”

陳萍萍默然須臾,然後緩緩道:“留一盞燈在,終歸是好的。”

冬日天寒,他雖說披了外袍,卻也難免畏冷。李瑤兮不動聲色地略微加快腳步,不過片刻便将他送回卧房中。

“那我回去了,”李瑤兮凝視着他,“你最好提前把聘書準備好。”

這句聽起來一本正經的話倒像個冷笑話。陳萍萍呵呵笑了笑,點點頭。

豔麗衣角一閃便已不見。陳萍萍盯着李瑤兮離開的方向,方才還揚起的唇角漸漸耷拉下去。

老仆人看出他的主子似有心事,稍一琢磨,便會意道:“老爺,這般變化,未嘗不是好事。”

陳萍萍疲憊地向後靠去,喃喃道:“好自然是好的……隻不過太突兀了些。也好……免得日後死都死不明白。”

老仆人恭敬稱了一聲是,又道:“老爺吩咐工匠們做的東西已經好了,何時送到落花别院去?”

“急什麼?”陳萍萍任由老仆人将他抱至塌上,欠身吹熄了蠟燭。“且等着罷,不急這一時工夫。”

他耐人琢磨地微笑一下:“隻是我們的皇帝陛下,怕是要不安生了。”

老仆人憂慮地歎息一聲:“李瑤兮姑娘明面上可是我大慶朝的聖女,若就這般與您成親,一則陛下忌憚,二則……也易惹天下人非議。”

“天下人?”陳萍萍閉目嗤笑道。“若是唾沫星子能殺人,你我哪還活得到今天?至于陛下……我常說,要把眼光放高一些。這一點,她倒是做得不差,至少比範閑那小子強。”

寂寂長夜裡惟餘北風呼嘯聲。陳萍萍屏退了老仆人,獨自卧聽一會風聲,方于不知不覺間入眠。

李瑤兮卻沒有睡覺,隻閉着雙眼盤腿坐于塌上,腦海中梳理一番尚且雜亂的記憶。過了足足幾個時辰她才幽幽睜眼,泛着黯淡金光的雙眸在幽暗室内尤為顯眼。

天邊已依稀泛白,幾顆曉星高處不勝寒,在寒風之中瑟縮顫抖幾許,終是無奈地漸漸藏入地平線下。李瑤兮活動一下微微發麻的雙腿,輕手輕腳地跳下床,利落地梳洗、更衣。待在發髻上插好一應簪環後,又特意将那桃花簪插在髻中。

慶帝向來有早起的習慣。當李瑤兮被禦前太監領入禦書房時,他已經在批閱奏折,手邊放一碗熱燕窩。

聽到環佩叮當的聲響時,這位剛剛赢得了人生中最宏大的一場戰争的勝利的壯年帝王,手腕微頓,卻并沒有擱筆,而是一面批寫着什麼一面頭也不擡地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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