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雪山中的神廟。
“你想清楚了?”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冷漠地問。
李瑤兮站在神廟正殿的正中央,凝視着那個由光點凝聚而成的老者,靜靜地說:“自然想清楚了,不然我今日也不會來。”
“神廟不聽命于任何人,隻與人做交易,你是第一個例外。”老者面無表情地說。“神廟沒有想到,它在三維的通道會被發現。”
“你屬于三維,神廟有義務無條件服從你,因為你發現了入口,故從此你就是禁忌之門的新一任掌管者。”
“廢話少說,這些你上次也和我說過一遍。”李瑤兮打斷道。“東西。”
這番話六年前她初至神廟時這老不死的就和她絮絮叨叨了半天,倒是達到了催眠的效果。隻是彼時李瑤兮尚且年幼,難以承擔禁忌之門之主的大任,故而直至今日她才算正式接管了禁忌之門。
《慶餘年》她早讀了不下十遍,自然知道這老頭其實就是個類似全息影像的玩意兒,與他多說也是無益。
神廟老者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說:“彙率一比一,你先給。”
李瑤兮默默翻了個白眼,掏出她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壓歲錢,心想原來這跟出國是一個道理,連銀票這種東西都還有彙率這一說。
好在神廟并不是無良商家或者黑心交易販,倒是老老實實地給了她相應的銀兩。
李瑤兮滿意地點了點頭,嘻嘻一笑,仰着頭對老者說:“我還需要點東西。”
“說。”
“你這有所有角色的信息嗎?拿來給我看看。”
老者遞給她一個本子,那本子的紙頁已然泛黃,甚至有些皺皺巴巴,很顯然已經在這裡放置了許多年。
認認真真地讀完了幾個人的信息,李瑤兮說:“一個醫療箱,一定要有止血藥、繃帶和手術工具。”
她知道和面前這個老頭說太多也沒有意義,幹脆每次都言簡意赅。
“還有嗎?”
“A型血,要能長期保存的。”李瑤兮意味深長地說。“我有一種預感,這玩意兒我以後很有可能會用到。”
事實證明李瑤兮是對的,後來她真的用到了這些東西,不過那是在很多很多年後。
等到把東西拿到手,李瑤兮望着手中那個沉重的箱子,朝殿外大喊一聲:“無羁!無痕!進來幫你們小姐拎個東西!太沉啦!”
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兩個男子走了進來,極其自然地接過了醫療箱。
被稱作無羁的男子一雙丹鳳眼,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些深沉,比李瑤兮略大幾歲,此刻神情卻恭順無比;他旁邊的無痕身材修長高大,劍眉星目,頗像個習武之人。
“無羁無痕,準備好和本姑娘去闖天下了沒?!”李瑤兮躊躇滿志地問道。
“小姐去哪,無羁就去哪。”無羁輕聲說。“若不是小姐,奴……我也許還在宮牆之内。”
自李瑤兮十歲時無意中發現了禁忌之門,就開始肆意在各個時空中穿梭,頗有九天仙女下凡來的感覺,五六年間真氣修為亦是大增,令她好生爽快。
沒想到某年某月,機緣巧合,恰巧碰見了這位同志。
在他所屬的那本小說裡,他充當的是大反派的角色。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最終被淩遲處死。人皆道他罪大惡極,為十惡不赦之奸宦,可偏偏李瑤兮,在他少年時期,主動給予了他救贖。
因為她始終覺得,他會是個好夥伴。
這是李瑤兮的直覺,而她的直覺一向都很準,所以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雖然這個理論看起來确實很無腦,很說不通。
“小姐為何選擇信任我?”他曾問她。
“因為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呀。”李瑤兮回答。“我信任他,所以我也信任你。 ”
“你以後就叫無羁吧。”
“要好好跟着我哦。”
至于無痕,李瑤兮默默看了他一眼,心想幸虧當年把他也帶了出來,要不然最後落得和無羁差不多的下場怎麼辦?雖然他的口碑比無羁好太多。
無痕這個名字也是她給起的,往事無痕,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
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李瑤兮灑脫地一甩手,說:“走吧,本姑娘就要走遍天下,親自踏在這片山河上,看一看這個世界的芸芸衆生!”
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踏入了禁忌之門,就像這一年中她曾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眼前仿佛是一個長長的充滿光亮的隧道,下一秒,這一切便都消失不見,還未等睜開眼睛,李瑤兮便感受到春風拂面而來,與雪山的嚴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天上又是霞光乍現,還未完全散去。
初春的京郊别有一番美感。流晶河畔早已是客舍青青柳色新。煙柳垂絲,河堤野花初綻,倒還真應了那句“水面初平雲腳低”。
還沒等李瑤兮有機會好好欣賞一下眼前的美景,她便聽見一聲驚呼。
“莫非這真是神廟派仙女臨凡?剛才那霞光咱可都看見了。”一位中年婦人看見了李瑤兮,掩嘴輕呼。
她旁邊的那位婦人倒是反應快,直接咕咚一聲跪在李瑤兮面前便要磕頭,嘴裡還喊着“仙女在上,特此臨凡,佑我大慶!”
李瑤兮吃驚地張大了嘴,剛想說話,就見一位年輕的男子往婦人身邊一跪,激動道:“此真乃天佑大慶也!定是神廟感念陛下仁厚,才特意派此女前來。”
這兩個人這麼一喊,附近或賞花或折柳或乘涼的京都百姓都“呼啦”一下圍了過來,倒頭便拜,硬是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将李瑤兮和無羁、無痕團團圍在中央,一邊磕頭一邊贊美她和神廟,一時間稱頌聲不絕。
李瑤兮瞪着一雙眼睛,趕緊喊到:“你們别跪下啊,先起來說話!”
可惜根本沒有人聽。
李瑤兮看了一眼後面的無羁和無痕,示意他們給個主意,卻收獲了一個“小姐自己看着辦吧”的無奈眼神。
李瑤兮直接拉住一位離她最近的少婦,說:“你先起來,你這樣不是讓我占便宜嘛。起來,起來咱們再聊。”
見那個少婦光顧着渾身顫抖地磕頭,根本不理會她,李瑤兮隻得大喊一聲:“都給本姑娘支愣起來!我又不是寺廟裡的佛像!”
聽她這麼說,那些人才陸續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可是卻還都低着頭,連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敢。
李瑤兮見狀,在心裡無奈地歎息一聲,心想既然已經被人認為是仙女,要想脫身就幹脆先把戲做足,反正她連在陳萍萍面前都臉皮厚到敢自稱小仙女,在這群百姓面前那當然是更要戲精一點。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威嚴地說:“那個……ladies and gentlemen,吾受神廟之囑托,特此臨凡,見汝誠心信奉神廟,心中甚喜!呃……吾既不遠萬裡來到慶國,自然是還有任務在身。汝……可以開道了。”
百姓聞言,又是“呼啦”一聲散開排在道路兩側,充滿敬畏地注視着李瑤兮施施然地走過。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看到李瑤兮離開時臉上尴尬到摳地縫的表情。
好不容易逃離了人群,李瑤兮才松了一口氣,卻看見無羁無痕兩個人極力憋笑的神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問道:“你們兩個笑什麼?”
無痕趕緊說:“隻是覺得小姐一席話真真是醍醐灌頂,令我和無羁受益匪淺。”
無羁在旁邊連連點頭,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小姐,我隻是覺得,您還真挺能編的哈哈哈。”
李瑤兮瞪了他一眼:“你不懂,人家這叫有演講天賦。再說我說得不對嗎?反正我四舍五入就是從神廟出來的。”
見他們倆還是笑,李瑤兮索性直接大步流星地走着,把無羁無痕兩個人甩在了後面。隻聽見無羁在身後喊着:“哎哎哎小姐我們知錯了你等會啊!”
“那個,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老是住在客棧。這樣吧,先去京都裡最好的客棧住幾天,等别院修繕好之後咱們就搬進去。”李瑤兮說。
于是三人便在一家客棧住下,先是休整了一晚不提。
桃花灼灼鬥春芳,一見如雲滿目光。
京郊的桃林向來是極美的,偏生又地處偏僻,即使是處在盛春也不常有人來,倒是像一處世外仙境般。李瑤兮最喜桃花,又生性好玩,哪裡肯放過這麼一個5A級景點,生是和無羁無痕做了一個秋千挂在樹上,自己去賞花蕩秋千,留她那兩個愛和她互怼的仆從在客棧待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