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逍就不知道該怎麼答了,過了一會他說:“能不能你幫我剪。”
唐鸢被他這個奇怪的請求問住了,有些蒙:“我不會剪頭發,剪壞了怎麼辦,你到時候見不了人。”
許逍就笑了一下,他一笑唐鸢也莫名其妙跟着笑出聲。
許逍說:“要是那樣我就不見人了,呆在這等你。”
“等我什麼?”唐鸢問。
許逍便答:“等你想好。”
“那我要是一直沒想好呢?”
“那我就一直等。”
唐鸢沒忍住“切”了聲,情緒有些低落:
“騙人。你肯定不會一直等…你有好多事要做呢,很多人都需要你,你是警察,你忘了?”
許逍将頭轉過來,目光堪堪滑過小床的邊沿,看到她從被子下伸出來的一隻腳,認真答:
“這次是真的,不騙你。”
雨聲忽輕忽重,偶來的風将窗棂拍得呼呼響,整個房間有些搖搖欲墜的傾向。唐鸢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快要支撐不住時,嘴巴卻在喃喃嘟囔着什麼:
“不能信他,他總騙人……”
然後就沒了動靜。許逍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唐鸢輕微而規律的呼吸聲終于傳來,他總算卸下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坐起來,捏住唐鸢露出來的腳踝,把它塞回被裡,又将被角往緊掖了掖。
在黑暗裡許逍能猜到這具瘦小的身體一定是蜷縮着,往肚皮最溫暖的地方探。
唐鸢的腳總是很冰涼,即使是三伏天裡也涼的瘆人。過去她的腳在夜裡碰到他,總會讓他心中一驚,懷疑她是否還活着,因為這種溫度他隻在案發現場的那些受害者身上感受過。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惶恐的将縮成小小一團的人攬進懷裡,以便耳朵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
唐鸢總說他睡相不好,明明睡着時還是各自睡各自的,一醒來卻就被他纏成一個圓圓的蟲繭。每當這種時候,許逍總是假裝很忙,将襯衣的扣子反複扣來扣去,等她去沖澡時才能松一口氣。
唐鸢說他身上很燙,體溫是不是高正常人幾度?這樣在夏天很不節能,因為他可能更習慣将空調的溫度調低一些。許逍就說,這樣在冬天會很萬能。唐鸢就笑得前仰後合,說等到了冬天一定要好好使用許逍牌暖手寶。
然後冬天真的到了,唐鸢是一個人過的,等到那個他們共同期待着的冬天都要過去時,她選了一個沒有冬天的海島,在這裡養了一隻新的小狗,開始的新的生活。
許逍發了會呆,終于收了手躺回去。他感到胸口有些發悶,不知道是之前手術傷口的緣故,還是他已經開始擔心唐鸢最終的決定了。總之,許逍這個混蛋第一次有些理解唐鸢,甚至有些理解他自己的母親。
原來,夜晚可以這麼漫長、這麼難熬,尤其是在等待的時候。
第二天,雨仍舊沒有停的架勢,漁村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仍舊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唐鸢醒的很晚,等她醒來的時候,許逍已經收起了他的地鋪,将被子和枕頭疊的一絲不苟,不知從哪裡找的抹布将小屋上下都打掃了一遍。
許逍卻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唐鸢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的下地來找,卻發現他居然連水桶裡的水都補滿了。恍惚間,她以為自己撿了一個田螺男孩回來,那個小仙男為了報恩,每天趁着自己睡着,都會将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條,還會帶一些珍珠什麼的作為額外的彙報。
唐鸢知道自己其實骨子裡是一個很懶惰的人,但是之前在唐家的時候被逼着不得不将所有事都做的井井有條,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這種高壓的生活,房間一絲不苟,成績漂亮完美。
直到她終于躲來這個不被别人審視的小村莊,她才可以放心的丢下那麼多年精心培養的僞裝,過起一種舒适而懶散的生活。
她站在窗邊往下看了看,發現許逍蹲在狗窩旁邊。大黃居然破天荒表現出自己乖巧的一面,蹲坐在許逍對面,配合他的口令做着什麼動作。唐鸢大感不解,大黃這個崽種向來都叛逆的要命,平日也算得上村中一霸,怎麼今天轉性了。
唐鸢戴上眼鏡,才發現許逍手上拿了兩根她買的狗狗磨牙零食,每次他下達一個口令,大黃聽話照做,他就獎勵給大黃一點,很快就将大黃身上的那點叛逆和高傲消解的渣都不剩。
她覺得有些好玩,果然還是要一物降一物。
不知過了多久,許逍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突然回頭向上看過來,吓得唐鸢下意識就往窗戶後面躲。等她躲回來了,又有些後悔。她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為什麼搞得像是她在偷看一樣。
雖然她确實是在偷看,但她也可以理所當然地看。尤其現在是許逍在等待自己的審判,主動權應該在她這一邊,可為什麼她會心虛?
胡思亂想的時候,唐鸢沒注意到房門被推開。
許逍一進來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卻隻說了句“醒了”就自己洗手去了。
真是可惡的家夥,唐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