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鸢一哭起來,南方的回南天就沒完沒了,許逍也不說話,隻是極有耐心地替她順着氣。眼淚流太多,眼睛便又腫又澀,任何一點微弱的光線都很晃眼,好在這個夜晚還很長。
“有眼藥水嗎?”許逍問。
“應該還有半瓶人工淚液,不記得放哪了。”唐鸢半眯着眼,看許逍摸黑在小屋裡搜索。
他的頭發長長了,從後面看像顆毛絨絨的芒果核。許逍在抽屜裡翻了半天,終于找出所剩不多的眼藥水。他将瓶子放在桌上,自己先去打水洗了手,然後才拿着人工淚液回來。
“我自己來吧。”唐鸢撐着胳膊要起來,許逍将她按回去:“我洗過手了,省得麻煩。”
唐鸢也就不說什麼了,折騰了這麼久她有些困了,也懶得起來再收拾。不過許逍一看就是沒有給人滴過眼藥水,毛手毛腳地将唐鸢的眼睛撐的溜圓,擠了半天眼藥水确一滴也沒擠出來。
“怎麼擠不出來?”
許逍終于松開撐着唐鸢眼皮的手,捏着瓶子舉到窗邊晃了晃,裡面是明顯的水聲。
唐鸢:……
“你沒把安全塞打開。”
許逍就很受挫地将舉着的手縮回來,研究起這個眼藥水瓶的結構,瓶口處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安全塞,他将那個小玩意拔下來,再用手捏了捏瓶子,果然軟了很多。
唐鸢看出他的局促,輕聲:“不點嗎?”
許逍便很聽話地再次撐住唐鸢的眼皮,腦袋側着讓窗外的光盡可能透過來,免得滴歪了。等他終于點好眼藥水,覺得胳膊都有些發僵。他怕自己膈到唐鸢,這一系列動作都是懸空的。
唐鸢滴好眼藥水後,閉着眼睛,纖長的睫毛被沾的潮濕,幾根幾根地黏在一起,像卡通片上的角色睫毛,漂亮的很不真實。
他看了好一會才說:“能不能不離婚。”
唐鸢的眼珠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看他,一時有些氣結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能不能……再喜歡我一次。”
許逍說完這句話,唐鸢心底咯噔一下。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從許逍的嘴裡聽到這麼卑微的請求,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總是對任何事都十拿九穩,透露出那種唾手可得的自信和張揚。
唐鸢覺得有些難過,許逍不像許逍了,她喃喃開口:
“你舍命追逃犯的時候,想過我嗎?那種每日每夜戰戰兢兢,害怕一醒來就聽到壞消息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一遍了。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裡沒有什麼不可控的因素,那樣挺踏實的。”
許逍呼吸一滞,擰着藥水瓶子的手不可控的抖了一下,他沉了一口氣努力克制着情緒,哼出一個接受的“嗯”。
房間裡倏然變得很安靜,唐鸢縮在被子裡的手攥了又攥還是有些不忍心,過了一會才猶豫着說:
“不能任何事,任何情緒都由你來把控。”
許逍垂眼點點頭,竟然有些不敢看她:“你說得的對。”
這種萎靡的語氣讓唐鸢有些生氣,或許是恨鐵不成鋼,這種糾纏拉扯好像一點也沒有她預期的痛快效果,反而讓她自己的心也憋悶的喘不過氣。
唐鸢隔着被子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許逍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很恍惚的回頭正對上唐鸢清亮的眸子:
“你專門跑來這裡,就是要和我說這個?”
許逍沒有說話更沒有否認,唐鸢就當他是默認了。許逍很快将眼神移走,月光在唐鸢的小床邊照出一塊小小的陰影,許逍很想藏進去,這樣就不必擔心她會不要自己了。
唐鸢看見他前額的頭發搭在額前,快要遮住眼睛,緩聲說:
“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許逍就很配合地點點頭,嗯了一聲說:“等你什麼時候想好再說,我聽你的。”
他喉結上下一動,又說:“你的任何決定我都尊重,即便你還是想離,也都随你。”
唐鸢輕呼一口氣,将視線收回,呆呆地看着發黃的天花闆:
“你的頭發長長了,怎麼沒剪?”
“忘了。”許逍淡淡回了一句,躺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仰頭看着舊舊的天花闆:“我明天去找個地方剪掉。”
“這裡沒有理發店,隻有一個剃頭匠,好像隻會剃光頭。”唐鸢簡單回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