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薄枝再往唯一剩下的那株綠牡丹上下手,下人眼疾手快抱走了花盆。
“薄大人,要不您歇歇?”下人試圖勸說。
薄枝擡眼,看着小心翼翼,雙眼緊緊盯着她的下人,生怕她再毀了他手中的名貴菊花。
“要不你來?”她手指一遞,剪刀在她指尖晃悠。
下人顫顫接過,确實,他來修剪也比薄大人那芊芊手指強。
于是,等莫老再次來視察之時,園内修剪已換了人。隻見他府中的下人正小心精細的修剪花草多餘的枝葉,而本應做這些事的人,卻躺在後園的躺椅中,曬着太陽喝着茶,好不惬意。
莫老氣結,手指指着她的方向顫了顫,他此刻想對她破口罵上兩句,偏偏他身後随着的,是他不得不冷臉相對的人,他想了想,終還是忍住了。
他轉身,對着身後随着一起過來的裴懷瑾淡淡道:“裴将軍,見笑了。”
一聲見笑,已劃分了敵我。
裴懷瑾是敵,莫老與薄枝是“我”。男人聞言,并未生出惱意,老師還在生他的氣,他得受着。
男人垂頭,嘴角向兩側撇了撇,勾出一抹無奈的笑:“無妨。”
薄枝注意到園中角門站着的幾道人影,正對上莫老看着她陰恻恻的表情。
她:“......”瘆得慌。
再如何,她也是如期履約了的,花花草草也修剪了,雖然手藝不好,将老頭子又氣得不輕,但俗話說,越氣越年輕。她這也是為了莫老頤養天年着想。
院内,三人圍桌而坐,一時無聲,周遭寂靜怪異的很。莫老也不吹胡子瞪眼了,他正在氣頭上,看着薄枝與不請自來的裴懷瑾,一個是辣手摧花的罪魁禍首,一個是他逐出師門的逆徒,他沉下眼,吃了口茶水。
薄枝則一副莫不關己的态度,厚着臉皮坐着,不說話。裴懷瑾則在暗暗揣摩老師的心思,再看看薄枝的态度,還是冷淡。
他近期告假養傷,已經幾日沒見薄枝,他原本想薄枝應不會冷漠無情地與他棄之不顧,沒曾想,“他”當真是想遠離他。
他原本想着不能埋沒了“他”的能力,才想将薄枝收于麾下,如今這般,若薄枝無意,他也無法強求。裴懷瑾第一次如此看中一人,隻覺有些可惜。
他與“他”之間雖然有過幾次意外,險些亂了他心神,尤其是當初寺廟中無意的那一吻,不禁讓他自疑許久,最終他将這全部都歸于了他的惜才之情。他沒有以文身入仕,薄枝卻做到了。
裴懷瑾想着,他與薄枝的交集,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利琮提着食盒來時,便見到的這樣場面,三人對坐,各自想着各自心思,無心談話。
“老師康泰。”利琮走近過來,立在莫老一側行了一文人禮。
莫老見親徒弟來了,命人再添了一把凳子,讓人坐下。
利琮是莫宅的常客,他雖然已經是司天監的人,但也因莫老小弟子之故,偶爾會在華京小書塾裡教兒童習字。
“老師,這些是城中書塾小孩子推薦給我的吃食,學生特買來給老師嘗一嘗。”利琮将盒子打開,一碟碟點心被擺了上來。
莫老欣慰地看了眼利琮,看了看另外二人,長歎口氣:“唉~還是利琮你對為師最好啊,不像有些人,一個就知道糟踐東西,另一個啊......”
他看了眼裴懷瑾,“哼,不說也罷。”
利琮擡眼看看對面兩人,沒有作聲。
經莫老這麼一說,薄枝反倒擡手摸了摸鼻尖,“不久是毀了你兩株花嗎,至于這麼小氣?”
莫老沖她瞪眼,“我小氣?那可是綠牡丹和鬼蘭,花中極品啊,單着兩樣把你賣給牙行,牙行都嫌你手藝差。”
頭發白花的老爺子懊悔搖頭,早知道他便不找薄枝來做活了,真是給自己找了位佛爺。
一旁利琮聽了他們倆人的話,心中不禁大驚,薄枝竟毀了那兩株花,要知道這些花平日裡利琮偶爾回來照料一番,他都要小心翼翼地養護,而薄枝竟直接把花剪殘了,他眼神呆愣了一瞬。
而令他最不可思議的是,老師竟然沒有罰薄枝,就連他自己在莫老這裡,都沒有如此特别的對待。
利琮暗自打量了薄枝,也沒有什麼特别之處。
“好了,利琮你随我來,為師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去做。”莫老提衣起身,示意小徒弟随他去一趟書房 。
臨走前他特意看了眼薄枝和裴懷瑾,左右他們倆認識,鬧不出問題來,莫老才放心地暫時離開。
院内一時隻剩她與裴懷瑾,這就是真的尴尬了。
薄枝挑起桌上茶壺,給自己滿上,而後順手般的給裴懷瑾的杯中倒上。
裴懷瑾意外她的舉動,眉頭微動,“多謝。”
薄枝卻意外給了他好臉色,“不客氣。”
恐怕他是不知,她方才倒茶時,給他的茶水中抖摟了些毒藥,喝下不會瞬間死人,但是會慢慢毒發,一時辰内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