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枝是個狠人,對自己狠,對其他人更狠。
她能狠的下心與唯一能收留下她的瓊山決裂,也能狠的下心忍受三年的詩書經文,才堪堪從寒門躍升成官員。
同樣,她也能狠的下心趁着人出其不意,反手下毒。
莫老和利琮才離開不久,薄枝便在裴懷瑾的茶水中下了毒,她唇角勾着,自然流露出一抹善意的笑,正要向他敬茶。
“薄枝。”裴懷瑾推住了她端起茶杯的邊沿,叫了她一聲。
她的動作便被阻止。
“怎麼了?”她眼皮輕跳,問道。
裴懷瑾眼眸看着對面的薄枝,黑色的瞳孔中隐隐閃動明鏡般的色彩,若是薄枝能湊近看的話,那是她身上紅衣的倒影。
他思襯了下,還是決定将原本他想為“他”籌謀的路告訴薄枝,無論薄枝今後與他是否為友,他都希望“他”能不埋沒自己的本事。
“紀生被查辦後,工部其麾下部分也都被革職,而今工部郎中一位還有空缺,雖與你如今是平級,但這個位置比現在有實權,能夠做的事也多,不知你是否有意?”
裴懷瑾不知他提供的幫助薄枝是否會接受,但這一空缺,他原是為“他”打算的。
薄枝感知手中茶杯上的溫熱,耳中聽到的卻是男人詢問她平調官職的打算,她眨了眨眼睛,有瞬間的遲疑。
裴懷瑾還真的是......好騙?
他還真的将她當成自己人了?
不過,她當初進禮部就是圖個清閑差事,足夠她接觸一些她想到的消息了,至于工部郎中,還是免了。
她如此想着。
“裴大人,我覺得吧,工部的位置不太适合我,多謝好意了。”薄枝推辭道,當務之急她還是哄人喝茶吧。
“裴大人,茶溫剛好,喝茶。”她敬出去了茶,手指捏着杯壁,緩緩遞出。
男人接過來茶,并無疑心,薄枝眉眼盯着他的手指,目光送他舉起了杯。
薄枝十分期待這一刻的到來,以期待結束困擾她五年之久的噩夢和兄長之仇。
“裴将軍,快晌午了,你是否該回自己府上用午膳了,我這裡廟小,就不留你了。”
不待裴懷瑾将茶送至唇邊,身後緊随而來的是腳步聲和莫老無情的趕客聲,他喝茶的手一頓,扭頭,莫老與利琮已經歸來。
薄枝此刻殺人的心都有了,隻見男人遲疑了下,緩緩将那杯茶放到了桌面,而後漸漸起身,朝莫老躬身一禮。
“既然老師不留,學生便離開了。”裴懷瑾默默說道,莫老頭撇向了一側,不作聲。
男人隻好擡步離開。
那杯茶還在桌子上,分毫未動。
薄枝此刻神色冷淡極了,她目光久久未從那盞茶上離開。
“薄枝,要留下吃午膳嗎?”莫老盛情挽留。
她木着臉,雙唇微抿,“不了。”
而後她擡手,将裴懷瑾那盞茶撥弄一下,打翻了,茶水倒在了地上,莫老與利琮師徒倆面面相觑,薄枝和裴懷瑾鬧矛盾了?
隻見薄枝起身,抿着唇,“家中還有事,先走了。”
園中隻剩下了莫老和徒弟利琮,一下子走了兩人,突然空曠了起來。
薄枝出了莫老宅子,其府門前有兩顆石獅,她剛出門,在石獅旁停留了一息,方才她的冷靜瞬間破功,在莫老門前的石獅上蹬了兩腳,而後才沖沖地離開。
這行為落在了還未離開的裴懷瑾眼中,他坐在馬車中,車窗向外開着,恰看到薄枝這略顯滑稽的動作,和生着悶氣的離開的背影。
他:“......”
那日薄枝離開的匆忙,她也終于從莫老處得知了有關皇宮石室的詳細消息,中洲曆年重要的資料案件都被封存在那裡,甚至有曆代皇帝的起居錄等秘要。
她剛進禮部時,翻遍了外城多數典籍,皆一無所獲,有關裴懷瑾帶領出征的那些戰役,都隻有寥寥數語一帶而過,若是要深查,這石室,她非去不可。
夜探皇宮,并不容易,薄枝隻要暴露,往前就是萬劫不複,她深知此行福禍難料,所以這次準備的萬分精細。
華京一晃進了仲夏時節,科舉結果早已出,不出薄枝所料,那步永年果真中了,而他為感念裴懷瑾當初相助之恩,投入其麾下。
她得知此消息時,已經木已成舟。而薄枝與裴懷瑾也早已劃清界限,于公,聖上猜忌裴懷瑾,她既暗自為蕭肅做事,便不能與他走近。
于私,她薄枝無意于裴懷瑾抛出的橄榄枝,更何況她在此期間已經對他屢出殺招,說不定哪裡裴懷瑾就被她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