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枝一路出了宮門,回府,與裴懷瑾的馬車分道揚镳。
出了宮門沒多久,薄枝的馬車便被人給攔住,曹叔停下馬車,車簾被人掀開進來一個人。
“找我有事?”馬車繼續走,薄枝挑眉看着方才竄進來的紀華砀,問道。
紀華砀随意地挑了馬車中一處坐下,聞言點了點頭,“紀家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情?”
他玩味的眼神瞥向薄枝。
薄枝彎唇,“知道。”
紀華砀笑了,悶笑出聲,他一手捂嘴,一邊肩膀抖動,搭上了薄枝的肩。
“真不愧是我兄弟,我那老爹背後幹了不少勾當,如今被聖上判了死刑,還真是蒼天有眼呐。”
薄枝有一瞬的迷茫,“你不怪我瞞着你?”她看着紀華砀笑的輕抖的肩膀,這是她不曾料想過的。
她以為,紀華砀與紀家再不和,也會因為紀生的事情與她決裂,如今看來,紀生被裁決,對紀華砀來說是大快人心。
“你這麼恨紀生?”她緊随着歪頭道,順手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挪開。
紀華砀笑夠了,眼中略過一抹快意的光,心情不錯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在紀家排行第八嗎?”
薄枝不懂,“因為你爹太能生了?”
“不。”他搖了搖頭。
“因為我娘,我娘原本隻是紀家的一名奴婢,一此偶然得了主子寵幸有了我,才被擡成一房侍妾,我娘沒什麼本事,後院的女人有很多,壓根沒人記得她的存在,直到我八歲那年,紀生因為一次朝廷之事上的不順,撞上給他送參湯的我娘,她便被活活打死。”
紀華砀擡手抹了把臉,繼續道:“我娘死後,府中才有人記起我,因為還未入族譜,沒人知道我的生辰,所以我被人随意捏了個時日,成了排行第八的庶子,沒人知道,我的生辰實際比小七還早上一月有餘。”
“因為我娘,所以我恨紀生,恨紀家。我甯願紀家倒台,也不願看紀生能安安穩穩地活在世上。”
薄枝看着他的臉,那是一種她曾感受到過的蒼涼,紀華砀嘴角的苦笑戳中了薄枝的心緒。
她默了眼神,将紀家最新的消息告訴了他,“聖上早朝時說,紀家家主之位,不論嫡庶,皆有一争之力,你是否想......”
薄枝想問的是,他是否對家主之位有意,若他有意,她不介意祝他一臂之力。她掀眸看去,紀華砀愣了一下笑開。
“薄兄,我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身居家主之位,要統管整個家族,榮辱,名譽,地位,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紀華砀黯然談道。
“更何況還有宗族耆老們掌眼,即使聖上發話,他們也不會允許庶子上台。”
薄枝其實原本并沒有閑心管旁人的事,她有仇要報,她要為中洲未來局勢布局,一個能殺蕭肅的局。
她的暗衛營每日都在生死刀尖裡磨練,她要有自己的勢力和情報網。
今日她破例問了紀華砀這一次,不是因為他是她的好友,而是,紀家未來的家主,不能再一次投效于三皇子。
紀華砀無疑是一個合适的人選,但他拒絕了她的提議。
薄枝不會逼迫人去做不願的事,既然紀華砀無意,她也隻能另擇他選。“你可知同輩中,誰有望未來家主人選?”
紀華砀在車内換了個姿勢,他秉眼看了下薄枝,才言道:“紀家紀宜年和旁支嫡系紀煜。”
“紀煜?”
“沒錯。”紀華砀繼續道,“若在嫡系中立家主,非這二人莫屬,紀宜年是紀生唯一的嫡子,年今二十三,師從國子監嚴師,而紀煜雖是旁支的人,但他能力出衆,早已在朝廷領了職,如今是翰林院侍讀學士。”
薄枝點點頭,“好,我知曉了。”她心中已有答案。
馬車到了薄府,薄枝邀請紀華砀道:“要不要來喝盞茶?”
紀華砀笑了兩聲,手肘向後一撐,身體便占據了車廂内大半空間,姿态極盡風流。“還是不了,紀家現下亂成一團,我得回去看熱鬧。”
說完,他便跳下了馬車,隔着車簾對薄枝喊了一聲,“薄兄,下次樊樓吃酒,我請客,走了啊。”
薄枝無聲搖了搖頭,紀華砀這吃喝玩樂的調調,真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影響他。
她下車進了府,近日暗衛們的每月一考将到,她需要小六及時将任務派發下去,以及科舉即将放榜,禮部的儀仗和事宜需要她去參與。
薄枝之前答應莫老要去他府上,才能換取皇宮石室的消息,所以她在禮部告假了一日,才空出來時間,去幫莫老修理他院中那些花花草草。
這老頭子,真是能請個專人幫忙打理一下園中能如何?薄枝此時正一刀一剪地“辣手摧花”。
莫老剛才來看過一趟,見薄枝正擺弄着一大園的植物花草,滿意地捋着胡須往前院吃茶去了,他就是要故意折騰薄枝,好磨一磨她的脾氣。
薄枝已經被這些花草磨得沒了脾氣,她手指機械地拿着大剪刀在揮舞,一不小心,這朵花剪掉了,又一不小心,啊,草斷了半截。
一旁看顧的下人看得膽顫心驚,一株是聖上禦賜的綠牡丹,一棵是莫老精心愛護的鬼蘭,薄大人這剪刀,一鍘一個準,刀刀往他家老爺子的心窩肺管子上戳啊。
莫老哪是找人收拾花草,這分明是找了個花中閻王。這薄大人明明是個俊俏人,做起活來半分精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