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拿着需要處理的禮部事宜,折子在手中看了良久,直到身後煮水煎茶的茶壺沸水聲悶悶的響起,她才有了聲音。
“好,我知道了,你先讓曹叔送你回府吧,等下值了我再回。”她這樣對松夏道。
對薄枝作揖那位學子名為步永年,忍受過疼痛的杖刑,他便被人擡進了禦前,内侍一碗水潑醒了他。
步永年在地上睜眼醒來,眼見的是宮殿紅柱,雕梁畫宇,和那金燦燦地刻着神獸的穹頂。
“還不快拜見聖上。”一旁内侍見他如此沒眼見,忙一腳踢了過去,步永年疼得跪不起來。
他睜眼,見龍座上,身穿龍袍的皇帝,及其腳靴,不敢擡眼。
“草民叩見聖上。”他艱難支撐着身子跪地磕頭。
蕭肅看了眼步永年,“就是你帶頭敲得登聞鼓?”
“是。”步永年顫聲回道。
“你們有何冤要報?非要敲登聞鼓不可,我京師的大理寺不足夠為你們申冤嗎?”蕭肅聲音一下肅了起來,面色威嚴繃住。
“若人人皆學你們今日此舉,那朕還要刑部與大理寺何用?”
他聲音厲色,帶着不動聲色的威壓,一掌拍向了面前禦用的龍椅把手上。
近身伺候的内侍也跪了下來,瑟瑟發抖。
更遑論步永年一介草民,他心中發抖卻想起那個男人的話,若想為彬郁兄讨一個公道,揪出背後之人,便非此不可。
步永年鎮了鎮心神,再次磕頭伏地,“草民知曉,但草民之所以敲登聞鼓,是因草民所報之案涉及山陰知縣楊高澹與工部尚書紀生,事涉朝廷官員,草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哦?”蕭肅直起腰來,眼睑收縮輕壓,“你說的是雲台案?楊高澹朕知道,他已被捕,這與紀生何幹?”
語罷,步永年從懷中拿出了江容早已搜集到的苗成天與紀生往來書信,以證明山陰縣雲台的監造者與工部尚書之見存在的勾結,他一一呈上。
蕭肅看後,臉上變得沉郁,将新望旁邊小太監懷裡一塞:“拟旨,擢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他話又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裴懷瑾裴将軍與禮部郎中薄枝監審。”
步永年:“草民叩謝陛下。”
旨意傳到禮部的時候,薄枝已經處理好了公務,正要下值回府,内侍宣讀口谕時,禮部員外郎與薄枝上司龐侍郎都在場跪下聽旨。
内侍走後,龐侍郎沒有多言,隻輕輕瞥了她一眼便走開了,倒是那個員外郎,面上酸的不行。禮部均設有四司,明明郎中與員外郎這兩個職位一正一副,共同協理一司事務。
他員外郎矜矜業業多年,到頭來被一個毛頭豎子爬到了頭上不說,薄枝還得陛下如此器重,竟也能插手各部事宜,他如今能不酸嗎?
薄枝此時卻無暇關注她的副手員外郎是如何氣歪了鼻子眼的,原本這雲台案是裴懷瑾主查,如今這禦狀一告,陛下直接命刑部和大理寺介入,裴懷瑾反倒成了監審官。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蕭肅不想讓裴懷瑾進一步深挖。
至于她自己,反倒像是陪綁進去的。
天色已經近晚,宮門即将下鑰,薄枝出來後上了回府的馬車,行至一半,被人給攔住了路。
“籲!”曹叔拉住了缰繩,停下。
街角僻靜無人,薄枝察覺到車子停了。
“薄大人,我家将軍請大人過府一叙。”車外江容的聲音隔着車簾,傳了進去。
薄枝摸索了下袖中的毒藥,眼眸擡起,暗色琥珀的瞳仁眨出細密的光,“曹叔,改道去将軍府。”
旋即馬車便拐了彎。
車内薄枝掏出了暗格中袖珍匕首,藏在了鞋靴之中,再将已經盤起的公子發髻散開,一時青絲盡散,得無人出顯露出片刻的女子真顔。
她拿出另一枚發簪,機關一開,裡面便露出一根長達六寸的粗針,隻一下便可刺穿頭骨。
男子發髻單一,往日都是松夏幫忙,若她自己盤則隻會一種。她三兩下整理好,頭上,胸前,袖中,靴裡已經是戒備拉滿。
薄枝整理好後便倚靠在榻上歇息,裴懷瑾邀她過府,埋的什麼心思?她若不戒備好,到時可會吃了虧。
非如此,她不心安。
薄枝深吸口氣,突然煩惱,她胸前越發緊了,這束縛她實在不喜,又不得不穿,但凡遇到和裴懷瑾有關的三二事,薄枝胸口總是疼。
她撇了撇嘴巴,絲毫不知這是标志女子長成的正常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