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枝與裴懷瑾二人在七層探查了一番,隻有窗前地上的油漬,與一根隐藏在窗下半斷的繩索。
寺廟塔高七層,這個高度下墜需要很長的繩子,如今卻隻有半截,而繩子的尾端卻停留在塔四層與五層之間。
為證明心中懷疑,她與裴懷瑾下到了四層查看。
塔内灰塵淤積,行走見可能便會帶來一陣細小的灰塵漂浮,薄枝捂住了口鼻。
果然,他們發現四層窗戶大開着,而地上,赫然存在一串腳印。
這七層苗成天藏身之地,居住方便,他自然會打掃幹淨,是以刺客不會留下痕迹。
可塔中四層灰塵遍布,刺客的痕迹就輕易遮蓋不了。
這麼說來,苗成天是死于他殺,薄枝在那串腳印旁緩緩蹲下了身。
“是誰殺了苗成天?”她不自覺喃喃出聲。
裴懷瑾同樣注視着地上留下的刺客腳印,冷眼看着說道:“端看是誰在背後搗鬼。”
薄枝猛地擡頭,“是上次客棧刺殺的人幹的?”
他道:“不排除。”
“背後之人想殺人滅口,所以才搶先我們一步找到他,可那刺客怎麼知道他的藏身之地?”薄枝眉頭皺着,說道。
裴懷瑾看了她的臉一眼,沒有繼續說。
這暫時還沒有定論。
塔中窗下二人的影子,随着二人離開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薄枝與裴懷瑾從塔中出來,回了寺廟大殿前的院内。
方才他們出來後途徑後方一禅院,駐足了片刻,寺廟中死了人,和尚們在禅院中忙得手亡腳亂,隻見他們在院中放着苗成天的屍骨,而後一群和尚圍在屍骨四周,嘴中念着婆娑語,為人超度。
而死人的事情貌似并沒有驚動前院,這裡前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神色如常。
薄枝在院内那顆大樹下站了片刻,裴懷瑾也就這麼站着,也不着急催她離開。
二人各有各的心思。今日這一遭,他們也不算是撲了一場空,好歹知道有人要對付他們,之後多少有個警醒。
而苗成天死了,便是将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朝堂,他背後的昭雲遺民身份也不了了之,至少知道,苗成天不是主謀。
薄枝透過參天的樹葉縫隙,望着小小的一抹白色天際,這朝堂上的風詭雲湧,恐怕才剛剛開始。
她将頭扭向一旁,看着裴懷瑾,“來都來了,裴将軍要求個好運嗎?”
薄枝指了指這樹上成千上萬的紅繩。
裴懷瑾回望過去,現在情況不容樂觀,薄枝卻還笑得出來,獨一份的眼眸中澄亮,他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好。”
二人找了廟中的小師父,要了紅條與筆墨,各寫各的。薄枝不喜歡規矩體統,卻也習了一手好字,非閨閣女子的簪花小楷,而是大氣磅礴的行草。
裴懷瑾無意間瞥到一眼,看不清她寫的是什麼,但也知薄枝這一手字的難得,不免多注意“他”幾眼。
如今兩人算是在同一陣營,薄枝對裴懷瑾不會有諸多為難,她睫毛垂着,執筆寫下祝願的語句,另一手靜靜負在身後,輕輕攥着。
兄長屍骨無存,如今也隻有衣冠冢存世,她無法回瓊山探望,如今也隻能寄予這佛門信仰與祈福了。
另一側,裴懷瑾已經寫好,先她一步,借助寺廟的梯子上樹,将手中紅布條挂在了高處。
每個紅布下面皆系着銅鈴,風過,則鈴響,帶動“叮鈴鈴”的悅耳聲。
待裴懷瑾挂好下來,薄枝才自己爬上去,手中紅布被她輕折,以免被旁人看了去。
裴懷瑾自樹下向上看,薄枝一身暗紅衣,與着滿樹的紅布映襯,綠葉搖晃,美得和諧。
他竟也從一男人身上看出了美,今日是魔怔了嗎,他想。
薄枝身高不如他,所以位置挂的稍低。但她擡頭向上看,還是認出了裴懷瑾的字,還有上面未幹的墨。
雖然偷窺别人的祈福有些不妥,但薄枝不在乎,眼睛自己認出來的,不能怪她。
裴懷瑾也并未許願其他,“願吾妹安好”幾字足矣。薄枝愣神一瞬。
衆所周知,裴将軍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身體不大好,養在裴家,看來這個妹妹在裴懷瑾心中是極重的。
薄枝從樹上下來,與裴懷瑾出了寺廟大門。
兩人今日來此是為了公務,未曾想人未捉到,反而真像普通香客一般來祈福保佑一般将事情做了一遍。
薄枝單手拉着缰繩騎在馬上,另一隻手臂不宜用力,是以二人駕馬便有些慢,也方便他們将案件再梳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