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心裡明鏡似的,這麼一群人找上門來,還提及她的祖籍,心中立即有了警醒。
這時裴懷瑾也終于開口:“我等奉旨查案,調查雲台坍塌一事,令郎作為主事之人,當付首責,苗老夫人不會明知這件事令郎逃不過,卻依舊謊稱令郎出遠門,是何居心?”
坐在薄枝左側的裴懷瑾做狀疑惑,疏朗的眉眼望着主位上的人,給人一種震懾,又旋即歪頭,“哦?莫不是令郎真的是在做什麼有負中洲之舉的行為?”
一句話讓老夫人下了冷汗,手中的拐杖被她在地上氣得狠狠敲了幾下,“你在胡說什麼?!”
“我與我兒雖來自泉上,可這幾年安居樂業早已知足,哪會做什麼謀逆之事,你不要随意誣陷!”
緊接着,裴懷瑾便冷淡道:“是不是誣陷,将令郎提回來審一審便知,還望老夫人不要藏着掖着,盡早告知我們令郎藏身之地,好讓我們還您們一個清白。”
薄枝坐着看他們交鋒直咋舌,裴懷瑾怎會知道苗成天出遠門是假的?她疑惑想着。
“你還沒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苗老太太見此氣終于順了幾分,想探查裴懷瑾的底細,總好過他們來路不明。
裴懷瑾拿出自己身上的腰牌,“在下裴懷瑾,是一名将軍。”
老太太眯眼:“昭雲就是你帶兵攻打的?”
“是。”
老太太深深閉了眼,她面對的是滅國的仇人,可此刻又是唯一能救她兒子的人。
“好 ,我告訴你們他在哪兒。”
薄枝他們離開苗家之前,老太太叫住了落在最後的薄枝。“這位小郎君,你等一等。”
松夏也跟着回了頭,薄枝回頭時面色清淡,心下已然大驚。
“何事?”
“不知小郎君叫什麼名字,也是這位将軍的手下?”
薄枝搖了搖頭,“不是,我名薄枝,當朝禮部任職郎中一職,您叫我有何事?”
在她身後,裴懷瑾、江容這二人也回頭看過來,清楚地聽見她們對話。
苗老太太聽聞緩緩搖了搖頭,“無事,随口問一嘴罷了。”
薄枝松了口氣,沒人認出她來,她心中是喜的,可也覆上一層說不出的落寞。
“既然如此,我們便告辭了。”她回老太太。
苗家老太太望着一行人離開的背影,目光尤其是落在最後二人中的紅衣身影上,被背面看,真是太像了!她曾在閨中之時,有幸随父親出入宮廷,親眼見過昭雲皇庭上一代最尊貴的男人身側,那溫婉富貴的女人。
那是她此生見過的絕色,那人同樣有着一雙異于常人的琉璃琥珀般的雙眼,也是最受天下人愛戴尊敬的皇後,一位擁有神性的女子,仲棠。
昭雲的上一代皇後,也是已故褚皇的母親。
薄枝也正是遺傳了一雙祖母絕色的雙眼,這是昭雲皇室的秘辛。
所以她從小便被秘密養護,待長大一些才送往瓊山學藝。是以,無人知道,他們昭雲最尊貴的小公主,生了一雙與仲棠皇後一模一樣的雙眼。
這也成了薄枝最好的僞裝。
從苗家出來,他們随意找了酒樓吃些午膳,幫忙給正在幫忙看人的熊讷帶了一份吃食,回了縣衙。
小六已經歸來,此刻也在縣衙等着他們。
薄枝他們一進門,便見熊讷在無聊地招逗小六,似是非要在他臉上出現些情緒的波動。
熊讷見将軍他們回來了,才有所收斂。
“給你帶的。”江容把吃食遞給了熊讷,換他看着楊高澹。
他們此行回京,需要将楊高澹一同押解回去,此時可不能将人餓死,便松了他的綁,左右他跑不掉。
苗老太太說苗成天藏在城外一寺廟高塔之中,因這塔是他參與修建的,故而其中有機關暗道存在,可以保他平安。
所以,午後,薄枝他們便打算動身去一趟将人帶回來。
城外寺廟高塔,一行人下馬,這次隻有裴懷瑾與薄枝二人。
因苗家老太太說這寺廟有規矩,隻允有所求者前來,若入寺中,皆需求簽占運,靈驗的很。
薄枝的身邊人皆有不可訴說之密,所以她獨自前來,試試這裡的靈不靈。至于裴懷瑾,她不得而知。
此寺廟自南城門出,與他們從華京到山陰縣出入的北城門方向截然相反。
将馬留在寺廟門口,薄枝與裴懷瑾對視一眼,走上台階。渡過一層層階梯,方才看到廟門。一般寺廟建址均在高地,那高塔更是高聳。
若想進高塔尋人,她和裴懷瑾需先過了廟前這一關。
“将軍,你怎麼知道這苗老夫人之前的說辭是騙你的?”薄枝在踏台階時問。
裴懷瑾走台階明顯比她腿長省力,看的她豔羨不已。可恨她是女子,如今的身量已經是女子中拔尖的了。
她耳邊傳來他的解釋:“無事多讀寫書,昭雲祭祖風俗與中洲不同,一般在外遊子無法歸鄉,多是在城外高處挂燈祭禱,這些史籍多有記載,不要隻顧着鑽研政事黨政,博學多聞也是一種修養。”
裴懷瑾聲音起伏不大,卻有種莫名的說服力。但别人聽了後,可能會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薄枝怎麼可能任他說教呢?
即使面上不說,但她心中不服,這些事她會不知道嗎?裴懷瑾不但答了她的問題,還順道兒将她扁了一通。
“薄某平日也并沒有研究政事啊?自是涉獵極廣的,您讀過《綏安記事》嗎?”她反問。
裴懷瑾步子一頓,黑色眸子看向薄枝,有些猶疑,搖了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