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不可控的瞬間一白。
因為薄枝也不知曉,這其中的真假。
她在瓊山修養一月,于邊南飄蕩半年,随後認了養父再科考三年,這期間她不曾去了解昭雲故地。
褚姓宗族皆被她那皇叔屠殺殆盡,所以她沒有親人,何來複國。
昭雲百姓皆休養生息,有一隅生存之地,為何會有如此念頭?
堂前衆人皆有不一樣的反應,江容話落完,松夏便看向了自家主子,眼中隐有幾分擔憂。
熊讷是個直腸子,腦袋彎都不帶拐的直接便想到了昭雲之事,目露錯愕。
隻有裴懷瑾聽了話後,并無任何表示,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輕搓,仿若苗成天這人背後的身份也隻是他調查整個案件的一環。
“薄枝,你怎麼看?”
裴懷瑾并未發表看法,反而問了薄枝。
事實上在拿不出證據之前,也無人敢下此定論。
薄枝此刻說什麼,也根本不重要。
“要不,再深入調查一下,苗成天現在在哪兒?”
薄枝問江容道。
江容回:“苗成天自雲台坍塌後,便一直龜縮家中,據他左鄰所說,已經十天半月未見其人影。”
“要不去他家中看一看?”薄枝提議道。
熊讷也跟着點了點頭,是應該去看看。
裴懷瑾表示同意。
幾人當即便打算去一趟,可楊高澹還被綁着,總不能帶着他招搖過市吧。
“熊讷,你看住他,我們去去就回。”
“是。”軍令如山,熊讷自然答應。
從縣衙出來,前往岚衣巷,有江容帶路,很快便到。
幾人步行,從遠處便望見一個門庭緊閉的宅院,附近有些做生意的小商販。
薄枝不經意向身側看去,片刻間與裴懷瑾對上了眼睛。
江容已經去敲門了。
這家府邸門前有一顆很大的柳樹,綠絲垂滌,風動輕飄,薄枝不确定一旦知曉這苗成天的目的,她的身份是否還能保住。
她的容顔經幾年成長已經與過去有細微不同,再加上平日刻意易容,約莫是沒有人能認出她來。
隻是她心中總有隐憂。
裴懷瑾這會兒明知苗成天的身份,卻波瀾不驚,她不由得想他心思究竟有多深。
江容敲了幾遍門,才終于有了動響。
薄枝看過去,門從後面被打開。
“你們是什麼人?”這家的仆人眼神略有驚疑,輕聲問。
這自是不能說實話,“是楊知縣讓我們來的,尋苗成天有公務。”
江容這樣答道。
那仆人這才開門放他們進去。
“苗成天呢?”江容問。
那人邊帶路邊回話:“我們老爺出遠門了,需要好幾日才能回來,如今您們隻能見到家中的老夫人了。”
薄枝腳步一頓,出遠門了?
那今日是見不到苗成天了?
“他是哪日出遠門的?”薄枝問。
“前日。”
“可有說是什麼事?”
“說是要回鄉祭祖。”
回鄉,泉上?
薄枝暗中與松夏對視一眼,默默走着。
一路越過前廊,他們被帶至了正廳。
“諸位稍等,老夫人随後便到。”那人下去了。
薄枝觀察這裡,苗家正廳如普通家宅一樣,并無氣派,也幹淨整潔,進府時庭院也錯落有緻,看的出來這苗成天是善建築之人,巧思頗多。
雲台塌了,他是主要追責,這種時候他不在家,很容易想到他畏罪潛逃。
裴懷瑾坐在薄枝左側,身姿端正,淡淡地眼眸等着,也不見他有半分無聊。
薄枝則不同,她性子坐不住,身姿七拐八歪,腦中堆了一堆謎團還沒解開,肉眼可見的思慮。
約摸半柱香,人才到來。
“讓你們久等了,不知幾位今日前來是有何要事?”
苗家老夫人拄着拐受人攙扶着進來,七八十歲的高齡滿頭花白,身子骨看着不好,說話的氣度卻不緊不慢。
老人眼睛掃視了一圈人,後才慢吞吞地坐上了主位,吩咐身邊人看茶。
“老夫人,我們今日前來是尋貴府家主,不知老夫人可否告知我們他的下落?”江容站起來做禮問道。
“哦?”
“尋我們家成天?”老夫人輕輕疑惑,即使老了也還在保養的白色皮膚已經有所松弛,态度很是鎮定。
“他回鄉祭祖了,估計沒十天半月是回不來。”老夫人慢悠悠答道。
薄枝卻不吃老夫人這一套,老夫人與下人前後都是統一的說辭。
可昭雲祭祖習俗與中洲不同,昭雲子民若是遠離家鄉,每到祭祖便在郊外高處祭挂明燈為親人祈福,在世情認同上,與掃墓相同。
所以從進了府門她便已經懷疑。
若苗成天真是為了複國,利用雲台傷中百姓,這不可饒恕。若他不是為了複國,而是為了利益而玷污了昭雲曆代來的國訓,也不可饒恕。
所以她在老夫人話落的時候,便擡頭問道:“聽聞您與兒子祖籍均在泉上,不知此次祭祖,是否也在那裡?”
薄枝澄淨的眸子直視廳前高位上的人,老太太也沒想到會有人扒出來他們的祖籍。
“你們如何知道,我們來自泉上?”苗老太太厲聲問詢,緊緊盯着薄枝。
這一眼,讓老太太望見了她琥珀般的眼眸,與她的臉,老太太眼眸微眯。
隻見薄枝微微一笑,唇角擴大開來。
“這并不難,山陰縣曆年的官府文書都在,查一個戶籍而已,并不難。”她瞎謅道。
這是江容查到的,她怎麼知道。
苗老太太望着薄枝,一瞬間有所恍惚,像是一個故人,卻又像是仇人。
方才薄枝那笑容,竟與她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可那人已經死了。
眼前這個少年郎,身份對不上。
“你們究竟是誰?”
老夫人精明的眼睛射過來,看着這幾個人,他們今日來,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