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川跟着父王回到主殿。
“冷元朝彈劾本王又撤了回,真是稀罕事,本王和他鬥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主動退縮的,讓本王想對兒媳發發火都尋不到借口。川兒還是要記住,盡快要冷元初懷孕,真有那麼一天,兒媳絕不會舍下她所生的孩子,屆時才是真正拿捏住冷家的時候,看看那冷興茂是連親情都不顧,還是能為女兒低下高貴的頭顱!”
溫行川實難相信自己耳朵,寬袖下握起拳頭,緊咬牙關怒視父王。溫琅瞥他一眼,冷笑一聲道:
“怎麼,忘記當時為何要你娶冷家女了嗎?她嫁到親王府,延續皇室血脈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生不了就用側妃威脅她,你看她是自己樂意懷,還是看着别的女人懷?”
“夠了!”
溫行川打斷父親的話,拱手行禮道:
“父王所言兒臣會考慮,隻是郡王妃身體不足,并非說懷孕就能懷上,還需慢慢調理,我自然會同她講。成婚至今時間尚短,還請父王不要給她太多壓力。
至于稅賦虧空,即便是江甯縣令,此前也非事事向太子禀報,遑論現在冷尚書尚未查出,就算查到了隻管推縣令王保全一人所為,王府至多隻有監督不力之責。新歸屬的句容溧水兩地自留稅賦可找機會填補。凡事不急于眼下,還是從長計議好。兒臣告退。”
溫琅看着兒子的背影,嗤笑一聲,嘲諷兒子動了情。
儲君之位,不用猜就知是冷興茂老東西作怪!敢以闆上釘釘的太子之位要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溫行川疾步離開主殿,怒行至王府花園裡,撫摸眉骨噫籲。
靜霭堂内,林婉淑端正坐在主座。
“初兒坐吧,紫薔,把金絲燕窩湯端來給郡王妃。”
“謝謝婆婆。”
林婉淑完全沒有在乎怯怯站在堂中的李希燕,望着兒媳笑道:
“初兒這次回娘家康養,我瞧你身子骨更強了些。是我做婆婆的不好,此前沒關注到你的口味,我知初兒應是在紹興府長大的?想着宮内恰巧有個紹興籍的禦廚,明日本宮出面請示要他來王府,以後初兒在王府也好吃到正宗口味。”
冷元初接過燕窩湯,聽罷起身行禮,“婆婆的好意兒媳心領了,實在不必如此麻煩。”
“不麻煩,我兒媳的事,就是王府的大事。”
林婉淑掃了眼被李夫人拉着手,腿軟如面條般毫無端正站姿的溫行芷,沉聲喊道:
“溫行芷,你過來。”
“芷兒,去主母哪裡。”
李希燕拍了拍兒子的後背,溫行芷搖搖晃晃走了來,華一伸了手,引他坐在邊上小櫈上。
“馬上要為他挑個厲害的侍讀,五歲了,該是好好學學教養的時候了。”
林婉淑說着庶子,一雙柳葉眼狠狠盯住李希燕,似是要剜下她一塊肉,“或是送去國子監與那些儒生同住,總該跟着良善人,好好修習品德。”
李希燕聽罷直直跪了下來,擰着帕子含淚說道:“賤妾替小爺多謝親王妃關懷,隻是賤妾……鬥膽求請小爺留在王府學習,好為他……”想到多說什麼都會被罵,隻好把為他更衣煲湯的詞咽下去,“求王妃娘娘恩澤。”
林婉淑眉梢輕輕一挑,華一見狀接了話:“何言當說,何言不當說,與何人言,不與何人言,夫人心中當有定數。”
“退下吧,今日把他留在本宮這裡,婼芝,傳谷嬷嬷來,把他帶走。”
“是!”冷元初見到守在門邊的侍女掀了簾子出了去,再看李夫人滿臉陰郁卻咬着唇退下,想到這是主母在訓誡妾室,卻是給她看,不知婆婆她……
“初兒,好孩子,坐我這邊來。”
冷元初起身,踟蹰走到林婉淑坐着那榕樹根雕羅漢床前,由着她拉着手坐下,華一揮手招呼堂内侍女悄步離去,獨留婆媳二人。
林婉淑把冷元初睫毛沾挂的絨毛取了下來,開口說道:“那日我聽甯兒的意思,許是與你說過王府的往事。”
“是,婆婆。”
“有些事,甯兒和川兒隻知一面。”林婉淑垂靥輕歎,瑤碧耳珰輕顫。
“六年前,皇帝癫瘋,逼太子娶妻納妾不成,轉而逼迫你公爹。我有了甯兒再未懷孕,皇帝不對我再有指望。是你公爹總想把事情扛在他身上,我與他因着誤會鬧大了去,後來皇後出面用我病重的父親威脅,要我必須接受一妾。我無奈答應,可這心……”
冷元初連忙抱住婆婆,為她擦淚,聽她接着講道:
“我那時也昏了頭,忽視了孩子們的感情,這些年我和親王都在忏悔,但還是做錯太多……初兒,我與你講的意思,算是希望你多關懷包容川兒。他恨親王納妾,所以他對你,一定是珍重的。你也不要因為他的言辭對你公爹怨恨,那庶子,流的不是溫家的血脈。”
“什麼!”冷元初大駭,捂住嘴不敢大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