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川竟有些尴尬，張了張手指，沉默走去前面的步辇坐下，吩咐出發。
冷元初望着高大的男人潇灑落座，揮袖間都透露着風雅，咬了咬朱唇。
婚前不過是躲起來見過兩面，這兩天倒是看得真切，可他一直沒個笑臉。
不急在一時，順着他安排便是。
到了敬霭堂，冷元初端正向婆婆敬茶。林婉淑見兒媳低眉順眼的樣子，甚感欣慰，喝過兒媳的敬茶後款款說道：
“初兒當年本要被封為異姓郡主的，可惜冷公沒同意。”
冷元初剛坐穩，被突來的話語驚了一下，擡頭看向親王妃，面容未露驚異之色，微微躬身回答道：
“家父沒有提過，兒媳及娘家承蒙聖恩雨露關懷，郡主之位實在擔待不起。”
“自不必多慮，我尚記得元初出生當年王朝全境豐收，風調雨順，百姓樂業。周邊藩國自願與我朝結交進貢，以結同好。陛下說元初真是祥瑞，不管給你多少恩賜都是應該的。你能嫁到我們王府，我與親王甚是欣喜。”
林氏端起茶淺嘗一口，笑道：
“我朝婚俗上沿襲北幽舊俗，即使父母之命也得當事人點頭同意。因此像你們這般年輕人多得是先約定終身再與父母商議。
初兒從陛下賜婚到嫁進來隻消月餘，本宮隻記冷公說你沒有意見，想來你們婚前不認識彼此，更沒機會見面相看。如今汝二人在一起生活，若是川兒不好，與你鬧了不愉快起了摩擦，你盡管和本宮講，我自替你做主，川兒，聽見了嗎？與初兒好好過日子。”
溫行川正看着她那淺笑間盈盈出現的梨渦出神，被母妃的話喚醒，點了點頭。
冷元初則是坐直腰闆，字字聽入，起身行禮應允，不料婆婆尚未說完：
“你們夫妻二人可要努努力，盡快要本宮抱得孫子。王府中饋枯燥，不需初兒修習，其他方面可是要努力遂了本宮的心意。”
“兒媳知曉。”冷元初恭順應下，可她那夫君連洞房都不肯入，談何生子？況且她才嫁人，連如何做妻子都不知，談何做母親……
離了敬霭堂，冷元初按安排，應去親王的側室，李夫人的栖燕園，可當她坐在步辇上，卻見溫行川吩咐擡辇下人幾句，揮揮袖子走了。
冷元初不明其意，直至栖燕園，才意識到，這是要她自己見這個李夫人了。
站在步辇旁，不由得歎了口氣：
看起來，她這位夫君，不是多愛講話，有些事情，是要她多加揣測才能理解他的本意。
她在自己家，不管是将養大她的伯母、堂哥，還是每年過年才能見面的父母和兩個兄長，都不曾與她打啞謎。
這般想來，他沒把她當家人。
說不傷心是假，可已經嫁進來又有何法，明明他已寫信預知這一切，是她一腔情願……
思慮間竟看到李夫人垂手立在那園門口恭候她。想她妾室身份應是不得婆婆喜歡，被迫如此謹小慎微，不由得緊張自己的處境。
“與郡王妃請安了。”
“姨娘安好。”
“郡王妃不必喚我姨娘，叫我李夫人便是。”
李夫人輕聲回道，引着郡王妃到中堂飲茶叙話。
冷元初聽胡嬷嬷介紹過，知她本名叫李希燕，現年二十有八，說來甚至是與她堂哥冷元知同齡。
但見她身材幹癟，面容不甚舒展，似是氣血不暢。雖年輕些，完全不能與年長十歲有二的林氏相比。再看她穿着一身檀色襖裙，更顯得老氣。
跟随李夫人走到屋裡坐下後，冷元初看她屋内擺設簡單，心頭不由得一緊——
看起來，她的婆婆，看似溫柔和煦，竟是個厲害角色。親王論身份有幾房側室都合規，可隻有這麼一位，還是這般磋磨……以後面對婆婆，定是要加倍清醒，萬不可說錯話，行錯事。
“怎好要您為我倒茶！”思索間，才被李夫人躬身倒茶驚到。雖說年歲沒差太多，可李夫人畢竟是長輩，不應亂了輩分之禮。
“郡王妃不必擔憂，我在親王府，隻算是庶子的生母，不算什麼側室妾室，說來也就比那下人，多了個孩子罷了。”
“啊……那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冷元初不知如何回，隻好舉起茶杯喝一口清茶。
“想來皇室的大事，今後都是圍繞着郡王妃來了，昨日是成親，下次，便是聽郡王妃的喜信了。”
冷元初沒料到在此處還要被催生，尬然笑笑。
“我雖在王府沒什麼面子和地位，但郡王能成婚，還是與你這般玲珑可人，家世又是這麼尊貴，自感有福同享。雖他不會領情，但我還是肺腑祝願你們夫妻和諧美滿。”
“多謝李夫人吉言。”
“此前有聽說，郡王都這般大了遲遲不願娶妻，是心頭有個人。我猜啊，既然郡王同意娶你，你會不會就是他想的那個女子？他畢竟是唯一的皇嫡孫，若他不點頭同意，縱使親王如何施壓，那般有主見之人，也不會在娶妻這般大事上輕易順從的。”
“啊？他以前，可有别的女子？”
李夫人瞥了眼小茶台另一側的貴女，看那不解人事的面龐已有凝色，心情舒展些。
“别的女子？這倒是沒聽說，郡王爺雅量高潔，不會做藏外室那般不登台面的事，不過昨日應是圓房？我不與郡王妃逗笑，這男人若沒經曆這事，不知技巧，會弄很疼，可是若是知了技巧，說明勾欄舊館去多了。”
“啊，是……”冷元初攥了攥衣袖，咬着腮肉，讓自己不要順着李夫人話來，低聲回道：
“郡王是潔身自好之人。”
“哎呦看我在說什麼，郡王妃别往心裡去。是到了午膳時分吧？郡王妃留下用膳可好？”
“……多謝李夫人好意，我還要去看縣主，就不在這邊用膳了。”冷元初邊說邊起身，盡量保持平和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