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緣由,白時就是這麼笃定地想。
翌日。
他和往常一樣的時間,把豆腐坊打開,賣起豆腐。
大娘們一邊擠着挑選,一邊在嘴裡咕哝着,“昨個晚上,是哪家人在敲敲打打啊?”
“莫不是許家?他家老爺子都活多久了,也快了吧。”
“哎呀,小點聲,許家娘子就在那邊呢,哪能這麼說,她聽見饒不了你。”
“你們都想得太遠啦,聽說是徐家的人遷墳呢。”
“遷墳?他們家的墳不就是在這邊嗎?遷到哪裡去啊。”
“誰說是他們了,是陳家的那位徐夫人。”
這一說炸開了鍋,“小娘子居然也能遷墳嗎?”
白時聽到果然是衛河墨搞的鬼,豎起耳朵聽起來。
那位消息最靈通的大娘說得眉飛色舞,“據說啊,是徐家有個什麼遠房表親,攀上高枝了,被徐家老兩口托夢,叫他幫忙把女兒帶過來,不然彤姐兒一個人在那邊,被陳……的前頭夫人欺負。”
提到陳力海的時候,她語氣含糊飛快地掠過了。
平時嚼嚼婦人的舌根也就罷了,提到官員可是要挨闆子的。
“哦……”
“也是可憐呐……”
她們滿足了好奇心,又買到了食材,三三兩兩離開了,隻剩下白時心神不甯地站在那裡揣測。
他做的手腳應該沒有被看出來吧。
可是他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把彤娘的墳墓遷過來呢?
白時百思不得其解。
鄉郊。
“好了。”衛河墨拍拍手中的泥土,看着眼前的墳茔。
遷墳不隻是把棺材移過來就好了,道家要做法事,佛門要念往生咒。
以此來安撫先人受驚的魂魄,免得被怪罪。
一通儀式下來,衛河墨和程子君在這邊待到日上三竿。
周遭好奇的鄉民在遠處望着,交頭接耳。
衛河墨走過去的時候,他們慌亂了一下,微微散開了一些。
“各位不用緊張,我隻是為了給舅父一家滿足心願罷了,所以才把徐姐姐遷過來的。”衛河墨靈動的眼睛看着他們,“多謝各位對舅父一家的照顧了。”
說罷,衛河墨朝他們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我們什麼也沒做哇。”
衛河墨:“各位不用如此,我看舅父一家的墳墓前幹幹淨淨,墓碑光亮,不似尋常那些絕了後代的,墳頭都雜草叢生,也沒個人看顧。”
“想必都是多虧大家勞心費力了。”
一個粗眉大眼的漢子說道:“這倒真的不是我們做的,徐家老兩口心善,幫過不少人,他們偶爾會過來看看,打掃一二。”
衛河墨恍然大悟,“原是如此,不知道能不能告知我,他們的姓名呢,我好上門感謝。”
漢子思索了一下,苦惱地搖搖頭,“我也不認識他們。”
“你個粗心大意的,難道過來看兩眼就是打掃了嗎?照我說,這些受過徐家恩的,做的還不如陌生人好,人家那是回回來都帶一堆祭品,燒香供奉,這才是照料呢。”一個面容憔悴的大娘不屑地說。
漢子想反駁,“你——”可是你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有力的理由。
他仔細回想,也覺得确實如大娘所說。
衛河墨眼睛一亮,“那,可否告知我這一位恩人是誰,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來打掃舅父一家的墳呢?”
大娘笑道:“就是那一家接過徐家豆腐坊的小夫婦。”
據她所說,徐家的人都死了之後,他們家傳的豆腐坊也就空置下來。
不少地痞流氓進去搜刮,把豆腐坊裡弄得亂糟糟的。
可是沒有辦法,人都死了,沒有人來管,官府也不會理會這種小事,他們隻有在收錢時才最快速。
所以豆腐坊自然就成了無主的地盤。
街坊看不過去徐家經營了一輩子的豆腐坊被這麼糟蹋,恰好白時一家從鄉下過來,想要找個營生,于是他們就大力推薦白時接手豆腐坊。
“那個小郎君原本還不太願意,覺得自己不會做豆腐,所以沒打算做來着,結果沒想到官府那邊覺得豆腐坊被地痞們弄得太髒了,就把價格降了一半。兩口子一合計,不會可以學,可這種價可是千載難逢,于是就在那裡落腳了。”大娘難得遇到一個願意耐心聽她搬弄的人,說起來就停不下來。
“之後,他聽說了徐家的事,覺得自己能在易山府落腳都是承了徐家的恩情,于是就每隔一個月就來祭拜感謝他們。”
了解了經過,衛河墨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多謝這位郎君。”衛河墨感激地笑笑,“各位,先行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