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君指尖微動,身後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就把他們以半包圍的結構圍住了,擋住了聞聲而來看熱鬧的村民的視線。
“無關人等速速離去,莫要擾亂先人安甯。”紙人小道童跑來跑去,驅趕他們。
“走走走……”
“别看了走吧。”
等人都走空了,那些紙人一下子停住了原本手頭上的動作,僵直着身體,眼神空茫茫地望着虛空。
程子君:“你們幾個過來,把棺木打開。”
“唰”的一聲,六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服侍打扮的紙人動作劃一,徒手把釘在棺材上的木釘拔出來。
經曆了好幾天的雨水沖刷,土壤泥濘不堪,方才掘土的時候,棺材表面不可避免沾到了一些黃泥,斑駁不堪。
衛河墨見狀,微微上前,跳進土坑裡面。
“等一下。”他下意識用手抹了一下。
棺蓋表面的泥土太多了,到時候打開恐怕會掉落到裡面。
“用這個吧。”程子君猜到他想做什麼,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塊灰布,遞給他。
衛河墨笑了一下,拿起來,和程子君兩個人把棺木表面擦幹淨了,才讓紙人開棺。
一股沉朽的腐臭味湧出來,熏得人睜不開眼。
等徹底打開,味道散了些許,衛河墨總算能看清楚裡面的模樣了。
和他預想中的不一樣,棺材裡面躺着一位女性,身邊擺滿了金銀珠寶還有絲綢布匹。
衛河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他凝神,戴上早已準備好的羊腸手套,仔細打量起來。
【抱歉,徐夫人,是我冒犯了,請勿怪罪,我一定給你燒多多的祭品!】
衛河墨在心中碎碎念,手上的動作幹脆利落。
圍觀的紙人明明沒有感官,卻不由自覺地瑟縮一下,好像自己也被剖開了。
不過說解剖也不太準确,眼前的這具屍體已經腐化了大半,面容分辨不清。
所以就算衛河墨随身攜帶了一張徐彤的全身畫像,也沒辦法辨認。
不過身形确實對得上。
衛河墨讓程子君充分發揮了一個工具人的作用,站在一旁,把畫像展開,剛好是等身高的全身像,程子君費力把手舉高,整幅畫像把他擋得嚴嚴實實。
衛河墨時而低頭,時而擡頭對照畫像上的特征。
不過由于腐爛的部位太多,大部分已經化為灰黑色的軟爛組織,衛河墨輕輕一碰就會掉落,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
所以其實也對照不上什麼。
他拿着鑷子,小心翼翼翻起頭骨的唇部邊緣殘留的皮肉,捏着下颚,左右翻看牙齒的磨損痕迹。
衛河墨東看看西看看,程子君也不懂這些,幫不上忙,隻能在旁邊看着。
“好了,新打的棺木呢?”片刻之後,衛河墨直起身來,把羊腸手套脫下來,放到木盒裡,神情平淡,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程子君向後揮手,紙人擡着嶄新的黑漆描金松木棺上前。
“給徐夫人收斂屍骨吧。”
他和程子君兩人,加上旁邊衆多紙人幻化而成的家丁,不過幾瞬就把屍體原封不動轉移到了另一座棺木當中。
轉移的過程中,衛河墨小心護着下半部分,徐夫人的骨頭随着動作嘎吱嘎吱作響,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脫落一樣。
尤其是腿部,衛河墨和程子君托着,大氣不敢喘一下。
最後蓋棺時,衛河墨摩挲了一下手中雲白暗紋的衣角,放下去,屍體的衣擺綻開一個好看的弧度,就這樣安然地躺在一片金銀中。
“起——”紙人道士手中的鈴铛一搖擺,叮鈴鈴的響聲伴随着喪樂,一路聲勢浩大地出發了。
-
徐彤被若隐若現的聲音吵得睡不安穩,蹙緊眉頭不安地翻身,嘴裡呢喃着叫白時,“白郎……白郎……”
“我在這裡呢,别怕,安心睡吧。”白時哄着她,輕聲唱歌謠哄她睡覺。
現在是醜時。
是衛河墨遷棺的第三天淩晨。
一路敲敲打打,總算到了這邊。
由于擡着棺材,也不好從街道鬧市中穿過,隻能從無人的荒野處走,所以在路上耗費了不少時間。
徐彤眼睛都睜不開,“是什麼聲音啊……”
“許是哪家人在辦喪事吧。”
徐彤“哦”了一聲,沒放在心上,得到确切答案之後扭頭又睡過去。
白時就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了,他揣摩着,最近可沒聽到什麼風聲說誰家人不行了。
說不準是那個查案的搞出來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