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四海基地,停車場。
李閱川剛從小中巴上下來,就聽很多人都在議論季總回來了。
關于季青衍受傷這件事,四海裡知道的人不多,但畢竟老闆半年沒來單位,風言風語免不了。李閱川在隊員中間強裝鎮定,到了宿舍樓下就裝不住了,三蹬一步拔腿就往四樓跑。
屏氣沖上來才發現四樓門沒開,李閱川上下左右望,凝神間聽見身後的樓梯口傳來嘈雜。
忽然意識到什麼,他又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三樓,果然自己的宿舍門大開着,門口為了七八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隊員。
控制步速穿過狹長走廊,李閱川黑臉進屋回手關門,門内的景象再次生生逼停他的腳步。
半年未見的季青衍背身坐在輪椅上,正揚頭擡起沒戴護具的那條胳膊指着嚴止行的鼻子,“你憑什麼住這屋!你搬出去!”
從嚴止行的神情看,應該已經準備好罵回去了,但礙于适時沖進來的李閱川,硬是緩了幾秒。
李閱川快步繞到季青衍的輪椅前,眼神中是心疼,但嘴角卻勾着,“季哥,回來了啊。”
隻要見到李閱川,季青衍的怒氣值就唰唰往下掉。本以為自己會開心得起飛,但一張嘴更多的卻是委屈,連鼻腔都隐隐發酸,“小川......”
李閱川小心地向前探身,虛抱住季青衍的肩膀,柔聲說:“回來就好。”
嚴止行都看傻了,等李閱川給季青衍擦完眼淚才目不斜視盯着天花闆小小聲問:“小川,這誰啊?”
李閱川用手搓了把臉,正式給二人介紹,“季哥,這是止行,年後搬來這屋的新隊員。”
緊接着看向一臉尴尬的嚴止行,“止行,這是季總,四海的老闆。”
嚴止行:.........?
嚴止行:.........!
也許是李閱川就站在身邊,季青衍更加有底,再次命令嚴止行搬出去。嚴少爺哪能受這氣,當場反問憑什麼。
“憑我想跟小川住一屋!”季青衍理直氣壯,絲毫不覺丢人。
沒成想嚴止行臉皮更厚,“我也想跟小川住一屋啊!”
季青衍現在本來就虛得跟棉花團似的,一下子被氣得渾身直抖,哆哆嗦嗦看向李閱川:“小川,你把他攆出去!”
嚴止行絲毫不讓份兒,“我不走!”
“你走!”
“我不!”
李閱川沒心思搭理這倆你來我往的幼稚嘴仗,直接蹲到季青衍的輪椅前下結論,“季哥,你不能住這兒。”
季青衍的眼圈瞬間紅了,像隻暴雨天被母獸抛棄的幼崽,濕漉漉地縮在寬大的輪椅裡。
李閱川捏捏他褲管下明顯肌肉萎縮了的小腿,“季哥,你的腿和胳膊都需要長期複健,況且這樓裡沒有電梯,你上下樓很不方便。你不是不能住在這屋,而是不能住在基地,你得回家。”
季青衍天都要塌了,手指着嚴止行,捉奸一般崩潰質問李閱川:“你為了他要趕我走?!”
李閱川知道季青衍作妖的本事,朝嚴止行打手勢,示意他先出去。
嚴止行哪能錯過這麼好的樂子,不僅不走還脫鞋上了自己的床,單手撐着頭貴妃醉酒一樣側躺看戲。
季青衍的火從腳底闆一路猛沖到腦門,竟然扶着輪椅顫巍巍站起來了!
“你起來!!那是我的床!!!”
吼完眼前一黑,直直往後倒。
李閱川手忙腳亂接住半暈過去的季青衍,托住他的膝窩和腋下把人平放在自己的床上,随後拎着嚴止行的脖領子将其扔出門外。
“我鞋!鞋!”,門外傳來怒吼。
門闆迅速開合,轉眼間門外多了兩隻彼此相距五米的騷粉色籃球鞋。
屋裡就剩兩人,季青衍的委屈一波一波往上疊,兩分鐘都沒到就哭得直打嗝。
李閱川搬小馬紮坐在床頭,每隔十秒給他擦一次臉。
等情緒下來些,李閱川才開口:“不讓你在這住跟他沒關系,以你現在的身體,不适合這兒。”
季青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溜圓,長而卷的睫毛濕淋淋地翹在深凹的眼窩裡。
李閱川抽出一張紙巾,對折後攏在自己手心,而後手腕翻轉蓋住季青衍看向自己的眼睛。“回家讓家人多做些有營養的給你補補,在這你吃不好睡不好,何苦呢。”
“苦不苦我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