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月尋似是剛從陽台過來,指尖還帶着淺淡冰涼的潮意,落在紀灼額頭,帶起一陣顫栗。
“看你睡過去了,沒敢喊你起來,”霍月尋的模樣有些擔憂,“怎麼看上去這麼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他這一覺竟然睡了快一個小時,現在已經快五點了。陽光透過窗棂照進來,将整個家裡染得金黃明亮。四周的氛圍靜谧而溫柔。
“…不用,”紀灼的手心全是汗,緩了幾秒才穩下咚咚直跳的心髒,“就是做了個夢。”
來電顯示是個陌生号碼,紀灼擔心可能是畫室或是兼職那邊的事情,沖霍月尋說了聲抱歉,接了起來。
“喂,你好,請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頭一個粗聲粗氣的中年男音給打斷了。那人的語氣輕浮而粗俗:
“紀華勇的兒子,紀灼是吧?”
紀灼的聲音消失。
他的心髒“咚”地跳了一下,聽到那頭繼續道:“你爸最近牌運不好,輸了不少,你準備什麼時候把他欠的錢還給……”
緩了兩秒,紀灼的大腦重新開始工作。
他深呼吸了一會,強行鎮定下來,一氣呵成地挂斷電話、拉黑名單。
過了好幾秒,他突然對上了霍月尋擔憂至極的目光,終于勉強從雙目失神的狀态中恢複過來。
“還好嗎?”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一隻手被霍月尋給握住,源源不斷的熱意順着兩人相觸的地方傳了過來,男人的模樣擔憂而無措,
“我幫你量一□□溫好不好?”
“……”
其實紀灼以前也不是沒接過這樣的電話,心裡早就沒什麼波瀾了。今天反應這麼大,恐怕是還是因為那個有些壓抑的夢。
但他看着霍月尋有點緊張的目光,莫名感覺自己有被安慰到。
“好多了,就是剛剛沒反應過來,”紀灼強調道,“不用擔心我,真的。”
霍月尋的神色還是有些憂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紀灼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拉開他旁邊的一把凳子坐下:
“好吧,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哦。飯菜都是熱的,吃點東西好不好?”
紀灼後知後覺地發現,霍月尋每次跟他說話,語氣都相當溫柔,有些時候簡直跟哄小孩一樣,要麼是“好不好”、要麼就是些别的語氣詞。
關鍵是,别人這麼說,通常會有點奇怪;可霍月尋這麼說,卻讓他覺得格外受用。
……可能是,霍月尋的人格魅力吧?
紀灼的心情不知不覺地輕松了一些,“嗯”了一聲,接過霍月尋遞過來的一大碗排骨湯。
這頓飯他吃得很滿足,也不知怎地,霍月尋做的所有菜都非常符合他的口味。紀灼不會臉大到以為霍月尋提前了解自己的喜好、為自己量身定制,便理解為他跟霍月尋的口味一樣。
吃完飯,他這個坐享其成的人自然而然地想要去洗碗,卻被霍月尋攔在了路上。
“有洗碗機。”
霍月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了放着畫架的桌沿,“再說了,我們小紀畫家的手可是要用來畫畫的呀。”
紀灼有點不太好意思。
但留給油畫的時間确實不太多了,他也沒再矯情地跟霍月尋推拒下去,果斷地拿了自己的畫具,擡眼望了一圈四周,想給霍月尋找一個光線良好的位置。
條件反射地,他看向了有着落地窗的陽台。
那兒的光線很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側邊的衣架上挂了些許衣服,有些影響整個畫面的布局。
“可以先把衣服放到别的地方嗎?”紀灼問。
霍月尋彎了彎眼睛:“當然沒問題。”
說着,霍月尋就要上前。可紀灼哪裡能讓他一直幹活,連忙先他一步伸手,一件件地将衣服拿了下來。
結果不看不知道,這麼一看才發現,這衣服竟然是紀灼自己的破T恤。
——霍月尋趁着他睡着的時候幫他洗了!
紀灼抿抿唇,突然感覺有點尴尬,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收。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在他摸到下一塊布料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滞,紀灼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暈眩。
“……你怎麼?!”
再厚的臉皮在此刻也會土崩瓦解,紀灼的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顫着嗓子:
“你連這個也洗了嗎?”
霍月尋眉眼彎彎,左臉頰綴着個小梨渦。
“對呀,”他認真道,“你放心,我知道内褲要跟外衣分開洗的,所以……”
可能是怕紀灼覺得不衛生,他彎着眼,貼心地将下半句話補全:
“你放心,我是用手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