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黃育芩打了個哈欠,對孫一千道:“孫将軍,此處由我守着,你先歇息吧。”
孫一千一動不動,奇怪地看向黃育芩。
“我雖然沒有怎麼照顧過人,但是有充足的被照顧的經驗。”黃育芩扯起一抹笑意,
孫一千狐疑地看着他,黃育芩的笑容僵硬了。孫一千最終還是妥協了。
黃育芩聽到房門自外關上,便毫不客氣地坐在周明夷的床榻上,傾聽外面的動靜,等了片刻,他這才取下頭上的木簪,墨發披散下來,簪首是刻成靈芝形狀,他小心地将其旋開,露出中空的簪管,他伸出另外一手的食指,簪管内的白色粉末倒在食指上,薄薄地鋪滿了指蓋。
黃育芩小心翼翼地将食指伸向周明夷的鼻前,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明夷的表情。
昏睡中的周明夷吸入了清涼的粉末,耳邊傳來了黃育芩的小聲的呼喚,他無力地睜開有眼眸,在昏黃的燈光下,眼前之人不是黃育芩又是哪位。
“你總算醒了。”黃育芩松了一口氣。
“你怎麼來了?”周明夷的聲音有些嘶啞,黃育芩連忙從懷中掏出鹿皮水囊,湊在周明夷的唇邊。
周明夷喝了一點水,終于醒過神來:“我頭疼。”
黃育芩便收起水囊,重新束起黑發,這才湊低身體,雙指輕輕按壓周明夷的頭部穴位。黃育芩十指修長白皙,比想象中更為有力。
周明夷細細地聞着黃育芩身上的汗味和隐隐的檀香,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你怎麼會過來?你是知道我很想你嗎?”
黃育芩微微将視線下移,便可以看清周明夷的臉了,周明夷的口中的熱氣便呵在了黃育芩的臉上,黃育芩便覺得臉上有些癢,便收回手:“你好些了嗎?”
黃育芩笑了起來,柔軟的神情令他心中一蕩,柔軟的唇齒間是溫軟言語:“我是特意來尋你的。”
周明夷睜大了眼睛,點漆似的目光瞬間便被點亮,剛要重新開口,卻被嗆住了,黃育芩連忙将他的上半身輕輕擡起,靠在自己的胸前,右手伸到周明夷的胸前,輕輕地揉着周明夷的胸口。
周明夷:“……”
黃育芩:“……”
周明夷更覺此時不是夢境卻更勝夢境,他嘶啞着聲音道:“黃——”
黃育芩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手伸入他的懷中。
周明夷阻攔的手頓在半空,尴尬地笑笑。
黃育芩看向自己的手中,正是一枚荷包,于是他抽開身,正準備站起來。周明夷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或許是身體還在發着低燒,掌心的溫度有些偏高。黃育芩感覺酥麻的感覺流竄周身,他摁下心中的起伏:“松手!”
“不要!”周明夷露出牙齒,明明是虛弱地躺在床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黃育芩偏偏覺得自己被俯視着。
“你明明那麼小的時候,就會送我荷包了,我也未曾想到,你自己還留了一隻,你分明是對我懷有不軌之心。”周明夷強撐着精神,露出痞笑強詞奪理。
黃育芩氣結:“當初明明是可憐你這個小叫花子,才給了你一些銀兩。”黃育芩說完,自己便頓住了,想起是自己先居心不良,當初給他這些銀兩為了收買人心。
當年的周明夷應是在周人傑被處斬後僥幸逃出,即便是身着褴褛衣物狼吞虎咽食物,卻看不到半分地屈居人下。
黃育芩原本打定主意,要将他收入自己的手下,隻是周明夷看上去極為機警,他也隻能徐徐圖之。隻是那日黃昏突然落雨,他淋雨後高燒不退,不得不卧床休息。黃夫人接管了黃育芩的院子一段時間,清理了一些仆婢,其中一個正是繡胖鴨子荷包的丫鬟,母親一面罵她是狐媚子,一面将她果斷趕出去。黃育芩後來在箱奁中發現了另外一隻,針腳細密,顔色鮮亮。
如果早知會生出眼下的事端,他決計不會取來自用。
“我深夜前來,并非為了同你貧嘴,方才我的師父回來了,同我說了今日探查發現,我心中仍有疑慮。”黃育芩手中把玩着荷包,“明明是順流而下的河流,而此處飲水,盡是井水,為何你與明玉提前發作。況且我深知明玉為人,他若投毒,必會一擊必中,豈能反令自己身陷困境。”
原來,河流之上,确有不曾掩埋的數具死屍,已然腐爛,極有可能是人為放在那處,意欲借用瘟疫害人。
“你是懷疑棄屍之人仍潛藏府中?”
黃育芩搖頭:“你與明玉二人症狀雖與外面的病人九分相似,但仍有症候不符,未必是同一夥人所為。而今我們在明,投毒之人在暗,暫不可打草驚蛇。我深夜前來,隻是想詢問你是如何病倒,病倒之前可曾誤食?”
周明夷仔細地将那日前後的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搖了搖頭。
次日,李鋒果然向周明夷禀告此事,然始作俑者卻查無頭緒,更不知他是否已然出城,于是密令城内暗中搜查,城内城外巡防嚴密執行。黃育芩沉吟道:“棄屍何在,我想親自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