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孫采采收拾停當回來,袁森和馮先生已經不見了,他們故舊重逢,說不完的話。
孫采采渾不在意,笑着拱手道:“果然不出将軍所料,我率一千精銳提前等在回風谷,果然等到了朝廷押送的糧草。一舉伏擊,盡數繳獲。”
原來四境之内民怨四起,不外乎連年災荒和朝廷的橫征暴斂。現在派出禁軍圍剿,樞密院卻在糧草調配上犯了難。且不說連年災荒的貧瘠地方,早已民怨沸騰,幹戈四起,再不能榨取半分的糧食,如果強硬籌措,勉強溫飽的地方恐怕也要揭竿而起。
思慮再三,樞密院終于決定理出國庫中的往年陳糧,缺口的部分再想辦法後面補上。如今糧草湊出來了,押運又成了難題,四野餓殍,唯恐遭人劫掠,押送隊伍隻敢尋些人煙罕至的道路行走。
回風谷幽深靜谧,人迹罕至,草木葳蕤,風景最是别緻有趣,卻也能伏兵千人。
孫采采将現場激戰場景娓娓道來,衆人連連贊許。李鋒道:“采采,你不知你哥在你帶兵離開後,數次和将軍頂嘴,心中埋怨将軍同意你自告奉勇。我也沒有少受你哥的擠兌。”
“先前我也後悔,如今你平安歸來真是再好不過了,這下對你哥也算有個交代了。”周明夷笑道。那一日,他與孫一千同去宛州,孫采采領軍向相反方向進發。
采采着急得跺腳:“哥,你這是做了什麼呀?”
孫一千難得表情讪讪,悶在側邊有嘴難開。李鋒便有意打圓場:“采采,你是女孩子,你哥自然對你放心不下。”
孫采采默默不語,方才進門時的神氣全部散盡,耷拉着腦袋,垂手站在旁邊,黃育芩忍不住道:“采采,莫要氣惱,他們都是關心你,如今你勝利歸來,我們都替你高興,現在你就是女英雄了。”
孫采采這才打起精神看向黃育芩,面露些許疑色:“在我進來之前,你可是與周将軍有要事相商?”
這下,輪到黃育芩露出了幾分尬色:“采采,你離開的這些時日,發生了一些事情。”
等到衆人将事情緣由向孫采采說了一遍後,孫采采這才怒罵道:“我不過離開短短數日,這些王八羔子就失了魂,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隻顧自己開脫,全然推到黃公子身上!”說罷,孫采采匆匆告辭離去。
衆人皆知她這是去問責了。黃育芩遙望着孫采采的背影,心中劃過一絲僥幸,所幸分别前的龃龉并不曾影響他們的情分。
隻是小半天功夫,孫采采便折返回來,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可以證明黃育芩的清白。等到溫越被押上前來,孫采采利落地跪下告罪:“周将軍,軍中由我統管糧草,而我卻玩忽職守,令賊人鑽了空子,實屬失職,如今賊人束手就擒卻不思悔改,反而攀咬無辜之人。屬下願以性命擔保,黃育芩并非賊人。”
周明夷見孫采采十分笃定模樣,問道:“如何可知。”
孫采采并未回答,而是站起身來,面向溫越問道:“這些糧食是從你的糧倉中搜出,是否已經拆封?”
這句話問得多此一舉,袋口貼着紙質的封條,封條之上,正是孫采采的親印,事發之初,早已一一核對,紙紋印迹爛熟于心,溫越搖搖頭。
“好極,恐怕各位都不知道内裡裝了些什麼寶貝。”孫采采撕開封條,從袖中取出匕首,割斷了袋口的麻繩,随後蹲下身子,将袋内之物悉數倒出來。淺黃色的谷物堆内,隐隐可見紅色圓物,早已爛熟透紅。
“這必然是我店内的夥計偷偷放進去的,這幫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溫越反應極快,搶白道。
孫采采從谷物中拾起一張紙條,沖他揚了揚。
“溫掌櫃莫要替在下擔了罪責。這柿子是我放進去了,上面還有我的親印和我親筆寫下的時間。這張蓋着我的親印的字條,正是我為了防備忘記天數而寫下的,是放入柿子的日期。我推算日期,加上摘柿子的那一天和今日,不多不少,正是十二日,如果按照溫掌櫃方才的說法,黃公子如何在二十三天前将它倒賣與你。若是黃公子在二十三天前将它送入你的手中,這些柿子恐怕早已爛成一灘紅水。”
溫越顧不得手腳受制,連忙爬上前去,滾出來的幾顆柿子已然黴壞,斑駁的表皮之上紅泥斑駁,依稀可見“采采之寶”四個字,鐵證如山,他塌下了肩膀。
“說出你究竟受何人背後指使?”
溫越連連磕頭:“是小的糊塗,是小的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