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夷的面色黑如鍋底,孫一千則皺緊眉頭,
黃育芩與孫采采面面相觑,被他們盯得心中發虛,心中是同一個想法,莫非方才孫采采私闖糧倉,被人瞧見,已經報告給了周明夷和孫一千了?
周明夷三兩步走上前來逼近黃育芩,黃育芩驚疑不定,身體微微後傾。周明夷卻死死盯着黃育芩的臉頰,玉白的皮膚上暈出嫣紅,依稀可見“采采之寶”的紅色字樣留在黃育芩的臉上。
黃育芩和孫采采的臉上刹那間流露出來的惶恐心虛不似作僞,周明夷和孫一千便認定二人心中有鬼。
周明夷正欲發作,孫一千卻搶先了:“孫采采,你方才那般胡作非為,當街和年輕男子嬉笑玩鬧,你将女孩子家的矜持放在哪兒了!”
“啊?”意料之外的責難,孫采采懵了,回首去看黃育芩,黃育芩亦是茫然的表情,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不曾東窗事發的慶幸。隻是二人間默契的對望落在孫一千的眼中,卻是戀戀不舍。
孫一千強壓怒氣,咬牙道:“黃公子,舍妹從小頑劣不堪,望黃公子不要與她計較。您身份尊貴,采采配不上您。”
這下孫采采和黃育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雖未被發現私自進出糧倉,但被撞破了“奸情”。
孫采采平日裡大大咧咧,此刻卻羞愧怒交加,竟然不知從何處反駁。她的這幅情态落在孫一千的眼中自然便是默認了。
“大哥!”孫采采眼見黃育芩露出難堪神色,連忙道,“這是我與黃公子之間的事情,請大哥不要插手。”
孫一千承認黃育芩生得極好,性格無可指摘,自己的小妹傾心于他情有可原,可是當自小看着長大的小妹竟然在他的面前回護外人時,孫一千心中空了一瞬,酸痛的滋味湧上喉頭。冷靜片刻 ,孫一千隻當孫采采羞惱于情窦初開卻被自家兄長當街扼殺,強硬地拉起孫采采的手腕就要離開。
孫采采卻紋絲不動,她梗着脖子頂嘴道:“黃公子尚未娶妻,而我正值妙齡,我倆相識相交,何來胡鬧?”
“采采,你聽你哥的,快回去吧。”這時一直默默無言的黃育芩突然開口勸導。
孫采采的表情凝滞住了,反駁的話止在了唇邊。孫一千從未見過孫采采這樣憋屈的表情,當即心中軟了一半,拉了拉孫采采,她依舊不動。
“如果我方才行止是胡鬧,那麼紅拂夜奔,文君賣酒不知該不該被砍頭?為何女子不能選擇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呢?”孫采采清亮的眸中滾下淚來。
孫一千不知自家妹子何時變得如此大膽忤逆,怒火上湧,口不擇言:“你知道他是誰嘛,他是——”
“多謝擡愛,可是在下不喜歡你。”溫柔的聲音說起絕情的話原來還是會傷人,黃育芩走上前去,柔聲道,“也不對,我并非不喜歡你,隻是我喜歡你就像喜歡妹妹一樣。我是家中幼子,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能有個妹妹,應該便是你這般模樣。”
“當真?若不是我的哥哥和周将軍反對,你仍舊會這樣說嗎?”孫采采不死心地問道。
黃育芩點點頭,轉身徑直走向周明夷的身邊,孫一千松了一口氣,捏了捏孫采采的手掌。
“我們回去吧。”
“其實采采是個很好的姑娘。”周明夷瞧孫一千和孫采采的背影幽幽道。
“不如我明日登門緻歉?”黃育芩皺眉。
“倒也不用,若是再有下次,你不妨再堅決一些。”周明夷忍不住嘴角上揚,一把摟住黃育芩的肩膀,“杜絕一切死灰複燃的可能。”
黃育芩斜眼看向周明夷,突然忍不住笑道:“真是個傻子,今日居然還能一次碰見兩個。”
周明夷面露惑色。
“采采不喜歡我,哪有女孩子在不了解不打探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就随随便便地吐露自己的心意。雖有人問起過我的籍貫何處,是否婚配,但我從未吐露。”黃育芩笑了起來,“采采今日所為,恐怕隻是為了聲東擊西,探聽虛實,就不知襄王有沒有心了。”
周明夷豈能不懂黃育芩的意有所指,連忙解釋道:“那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她不會起這般心思的。”
第二日一早,周明夷就将黃育芩從内間的床上搖醒。
“我思來想去,放你一個人留在永州,我不放心。”
“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讓我再睡會。”黃育芩翻了一個身,将後背留給了周明夷,周明夷見狀,便索性蹬靴上床,孜孜不倦地勸起。
最終,黃育芩睡眼惺忪地與周明夷并辔,周明夷憂心他摔下馬去,便隻好委屈自己與黃育芩共騎。
孫一千不贊同地撇撇嘴,周明夷眼尖,自然也看到了。“若是我将他留在城中,與采采低頭不見擡頭見,反而不好。”
“我原想昨日回去後好好地寬慰采采一番,采采卻嫌我煩了,将我轟了出來。”孫一千冷着臉。
“怪不得今早見你眼下青黑,想必昨夜未曾安寝,也是,家中有妹長成,兄長難免操心。”周明夷心情暢快,絕口不提昨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更不會自省自己将黃育芩這株在京中長得好好的桃花樹硬生生地移植過來。
此次周明夷隻帶了孫一千和由二十人組成的小隊低調行進。此行的目的地袁森所在的宛州,當務之急便是遊說袁森與自己結成守望互助的盟約。
“聽你們說,袁将軍在宛州伐山墾地,引水修橋,聚攏民心,操練兵士。他既不聽從朝廷号令,卻不擁兵自立。可見是待價而沽,所求甚大。如果籌碼小了,未必足夠打動他,真是棘手得很。”黃育芩聽得周明夷和孫一千聊天,閑閑地插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