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什麼人?”面具攤的老闆疑惑地問黃育芩。
“什麼?我不太懂。”黃育芩撿起銅闆直起身體,面上平靜無波地将三個銅闆放在老闆的手心,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是你們倆是什麼關系。”一頭霧水的中年漢子将問題重複了一遍。
孫令靈欲言又止,黃育芩的想法偶有跳脫之時,現在他不知黃育芩為何如此反問。
“周明夷是兩個甲子之前的人,能和我是什麼關系?”黃育芩故作輕松地露出微笑。
面具攤的老闆瞪大眼睛,張大嘴巴,愣了片刻,喃喃出聲:“這位公子可是誤解了?”
“是我方才理解不對嗎?”
身旁的孫令靈忍不住笑出聲,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攤主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外形出色的年輕人了,一人長身玉立,溫文爾雅,另一人眉眼鮮活,朝氣蓬勃。不過二人相貌迥異,不似兄弟;長幼分明,也不似同窗。
“這位老闆是在問你我之間的關系。”孫令靈道。
燈移影動,斑駁錯落,黃育芩明白了攤主的意思,知曉自己方才鬧了個烏龍,不由得惱羞起來,合上紙扇點點身後的如流人群:“他們是什麼關系,我們便是什麼關系。”
老闆錯過黃育芩,看向他身後的如織的行人,隻見各色彩燈如火龍一般順着人流,兼且臨晚時下過一陣雨,街頭青磚格外水亮,燈光透過各色彩紙,流出五色的光彩,透出炫目的色彩。
攤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紛雜的色彩如漩渦般扭曲,現出光怪陸離的景象,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眼前依舊是熱鬧的車水馬龍。
當真年老眼花了,攤主穩住自己的心神,瞧着一位客商抱着自家小兒指着街道兩邊的牌匾依次念過去,場面甚是溫馨,攤主神思不屬地喃喃說道:“可是那位老爺和公子的關系?可是你們之間的年歲不似,還是那位略微跛腳的公子和——”
攤主絮絮叨叨,可是身側再無回應。
“哎,人呢?”老闆側過頭,隻見方才的位置哪有人影?暑後的風帶起了一絲寒意,穿透了薄薄的夏衫,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想着,這兩位公子也太心急了些。
黃育芩拉着孫令靈埋頭狂奔,他很久沒有這樣失态了。孫令靈跟在他的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與黃育芩相觸的手心,早已濕汗淋淋。孫令靈握緊了黃育芩的手掌,問道:“你與他關系匪淺。”
黃育芩慢慢放緩腳步,思緒再次飄回百年前:“我曾經是他的人。”
“我何時成了你的人!”黃毓英在周明夷的下屬離開後怒道。
周明夷箕踞而坐,露出痞笑:“黃小公子,剛才你可是沒有反駁哦!”
“你!”黃毓英氣急,自己又辯駁不過他,便隻能獨自生悶氣。
黃毓英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這樣的境地了,原本自己向父親禀明尋仙問道,計劃先繞道去永州,然後再折轉至關内。
可惜在半個時辰之前,自己被周明夷的部下橫劍架脖時,周明夷莫名其妙地跳出來非要說自己是他的人。
周明夷的部下表示将軍的話是可信的,黃毓英是必須要斬草除根的,周明夷這麼一聽,自然不樂意了,說若是自己說句話被當個耳旁風,于自己的威名有損。
在雙方的拉鋸之下,最終确定了黃毓英的去向,由周将軍嚴格監視,必須做到寸步不離,避免讓黃小公子和他的父親裡應外合。
黃毓英無奈苦笑,自己手無寸鐵,直接将自己關押起來便可了事,何必這般圈圈繞繞。黃毓英的腦子轉得不夠快,直到孫一千領着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後才想明白,周明夷将自己随時帶在身邊,不但能随時監管,若是對上唯黃相馬首是瞻的地方官員,或是與黃相存在嫌隙的地方勢力,都可以将他推上前抵擋一陣。
隻是這樣的角色,尋常稱之為人質。
黃毓英自從清晰認識到自己的角色定位後,認清自己已然虎落平陽,驕矜二氣便隻能收斂一二,甚至任由周明夷笑眯眯地給他改了名。
周明夷拉着黃毓英一路除暴安良,接濟災民,甚至扶老奶奶過橋,每當對方千恩萬謝時,周明夷總是拱手道:“不必言謝,在下姓黃名金,是這位黃育芩公子的書童。”
黃育芩本就是急公好義的年輕人,最開始他也一同上前搭把手。後來次數多了,回過味來,隻是冷眼旁觀自己人高馬大的書童一番做作。等到人群散去後,黃育芩涼涼道:“你拉着我替你的下屬行蹤打掩護,為何不直接亮出我的真名。”
“衆人皆知,小周将軍有勇有謀,怎會輕易暴露行蹤,必定會借用他人名姓。如果亮出你我真名行走,便不足以令你那遠在京城的丞相父親相信了。”周明夷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