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他率先摔到地上,捂着劇痛的心口悶哼一聲。
樂無涯急忙跑到他身旁。
“有青哥哥,你沒事吧?”
他面色蒼白,額頭沁出一層薄汗,隽秀的五官仿佛碰一下便要碎開。薄唇緊抿,搖了搖頭。
她抓起沉重的肩膀,把宋有青攙扶到一半,另一股力量拖住他另一半,把他拽直。是快步走來的燕平世。
他耍雜技似的摸出個小瓷瓶,取一顆藥丸子送到宋有青手裡。
“瞧瞧,我一開始就攔住你們就好了。等飲金仙尊與陵遊仙尊過來,你們自己解釋吧。”
宋有青服下,道聲“多謝”,眼底清明不少,竟閃過些許茫然。
若有若無的紅霧從他背上浮起,進入空氣沒了蹤影。他二人毫無察覺。樂無涯眉頭緊鎖,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除了胸口的傷?”
宋有青疑惑地看着她,便被燕平世扶走休息。
溫雲良被慕容箬找準機會,打入水裡淋成落湯雞,也終于鎮定下來。慕容箬帶着他回岸上,時時刻刻緊盯,生怕他又動手。
她左右張望,立刻對着疲憊不已的二人問:“你們方才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動手的?”
兩人相視,皆低下頭去,幾乎異口同聲。
“怪我一時沖動。”
“怪我一時沖動。”
慕容箬便覺事情不簡單:“隻是沖動?”
二人一言不發。
燕平世雙臂環胸,聽出弦外之音:“刀劍無眼,一時收不住很正常。大師姐認為有蹊跷?”
慕容箬見兩個動手的人都沒話說,隻好當他們一時沖動,借着酒勁把憋在肚子裡的火發了出來。
“許是我多想了。”
樂無涯自然希望他們注意到紅衣神秘人,把神秘人揪出來。見隻有慕容箬注意到不對勁,着急地去提醒。
“大師姐、不,仙子姐姐,你說這世界上會不會有什麼讓人沖動的術法?”
自然是有,影響人心智的手段為邪修慣用,最常見的有猿心術。
“猿心術。”慕容箬低聲念道,注意到這個眼睛亮亮的小姑娘。倒沒有似燕平世一般總無視她,“你有證據嗎?”
“我——”一旦提起那個紅衣人,樂無涯如何也開不了口,指手畫腳地比劃。
溫雲良眼簾微垂,陽光照不進眸子,愈發烏得似夜色。猿心術隻會強化人的情緒,不會無中生有。與宋有青比個高低,本就是他想做的事。年少人除了氣盛,也好面子,向來自诩正直不願意接受那些圓滑的修飾。
所有邪修縮在小結界中,誰會神不知鬼不覺施下猿心術?
此刻說這些,像是為他二人找補,急着欲蓋彌彰似的。
“夠了。”他忽然道,薄唇動了動。
宋有青神情淡淡,亦對猿心術一說提不起興緻。
“大師姐,你少信她。邪修都被關在小結界裡,誰會使這下作手段。”燕平世看出他們的心事,打斷道,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二人握手言和,盡快揭過。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再胡言剝了你的舌頭。”這話是對樂無涯說的。
她錯愕看着他們,聽話地閉上嘴巴,望向那張蒼白的臉。宋有青正原地打坐運氣恢複。他衣衫略微淩亂,胸前一片紅白若隐若現,雪白的肌膚跟鮮紅的傷痕分明。
眉眼間水似的柔情中,藏着一抹堅韌。
宋有青在驗親中動手腳,跟她有什麼關系?她隻知道他三番兩次救了她。樂無涯如今知道,這些修真界子弟中,本來最不該救她的人便是宋有青。
西河與雪滇關系微妙,他是西河國宗的仙君,最不該插手她的生死。且受一紙婚約拘束,明知這麼做要受到指點,還是沒有冷眼旁觀。憑他肯救她,她就沒法不對他的處境動容。
若非他救了她,又碰上這個莫名其妙、小肚雞腸的九殿下,兩人不會打起來。
“過來。”這時,溫雲良下了命令。
原來樂無涯還停在宋有青身邊,像隻攆不走的跟屁蟲。
她聽見這聲低沉的喝令,腦子裡的某根弦頓時斷了,輕聲道:“這裡又沒有多心多舌之人,我不如跟着宋仙君,省得礙您的眼。待回駐地,我自然會跟着您走。”
不光溫雲良,其他三人都是一愣,萬萬沒想到她敢這麼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溫雲良的嗓音更沉幾分。
再怎麼說他出身溫氏,不論結界内外,都有權力決定她的死活。樂無涯被他懾住,氣勢弱下來,可還是說:“當然知道。”
他站在樹影下,沾濕的袍子邊緣映起波光,利落的下颚亦襯出冷調,仿佛正思忖處置她的法子。
“你是雪滇國人。”他冷聲提醒。
得到一句:“雪滇國人鮮有忘恩負義者,我更該擔心宋仙君的安危。”
“你——”
山君劍被他握住。慕容箬盯着那隻握劍的手,指尖微動,沒有上前去攔,心中對這凡人的想法暗暗變了。她已然見宋有青睜開眸子,抽身擋在中間,白衣質樸清似遊龍,發出掠空振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