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要拔劍。遠方空中落下的一道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他們中間,留下一個巨坑。
頭頂響起女子爽朗的笑聲。他們擡頭,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駕雲而來。四人立刻乖乖行禮。
百花堂的白衣仙尊手提赤劍,柳葉細的一筆眉斜插雲鬓。旁邊飲金佝偻着背,白眉長須垂挂,遮住眼底神色,嘴角笑得慈祥。
“參見陵遊仙尊、飲金仙尊。”
宋有青與溫雲良各朝着二人喊聲“師尊”。
赤劍“嗖”一聲入鞘,一團強風裹着白衣落在地面,使得樂無涯看清她明豔張揚的五官。她正看着自己,嘴角笑意未褪,連道三個“好”字。
樂無涯反應過來,右手在上十指相疊,與他們一同行禮,不卑不亢地問道:“請問仙尊,好在哪裡?”
“見骨氣端翔,聞有金石聲。”陵遊興味盎然地看着她,話音铿锵。轉而道,“敗在凡骨,勝在心性。小小年紀可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有根骨,我怎也要收你入無情道做弟子。”
在古登城,趙柏長說過最多的便是她心性不行,不足修行。頭一回聽到有人這樣誇她,樂無涯喜上眉梢。又念她是宋有青師尊,肯定為宋有青着想。
問道:“多謝仙尊誇獎,隻是仙尊不怪罪我嗎?”
陵遊愕然,細長的眉毛一挑:“為何怪你?”
“宋仙君是您的弟子,他為了救我惹來非議,您不為他不值嗎?”
陵遊聽罷,再度豪爽笑了兩聲,引得他們不解。
“太上忘情,骈于天道。我笑這點流言蜚語若值得費心,道心真是白修了。”陵遊搖搖頭,揚起下巴,“更笑雪滇國人有骨氣明是非,替飲金高興。”
她與樂無涯印象中的無情道截然不同。沒有斷過七情六欲後的冷硬無情,反倒至情至性,逍遙至極,仿佛高原上的格桑花,純白中點綴着灼灼火苗,随風恣意。
樂無涯第一眼見到這位仙尊,便覺得親切。
“我明白了。”她深深鞠一躬。
飲金聽見陵遊誇贊的話,蒼老的臉上笑意深幾分,沒有追究細枝末節,攆着胡須看向徒弟:“平世說你們打得難舍難分,有沒有受傷?”
“徒兒無恙,但失手打傷宋師弟,請師尊責罰。”溫雲良先上前主動認錯,眼底既無不甘,也無愧意。
陵遊眯起眼:“如此,該罰。”
飲金“嗬嗬”笑了兩聲,朝宋有青走過去,掐住他手腕查探一番,翻出一粒碧綠丹藥,不由分說喂下去,并将靈氣從他後背拍入,幫忙化開濃郁的藥力。
“不急,孩子的傷要緊。”
胸前殘留的淤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很快傷口不僅痊愈,昨夜争戰中損耗的靈氣也補了回來。轉眼間,宋有青丹田靈氣充盈,臉上有了血色。
他眼簾微擡,才有力氣瞧了樂無涯一眼,輕飄飄掃開,去看陵遊。
溫雲良半跪在地,一動不動,毫無情緒的眼底閃過驚訝與不滿。那枚碧綠丹藥是千金難求的歸元生肌丹,整個國宗,每年發放不超過十枚,竟然給這個姓宋的用了。
“師尊——”
飲金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直到宋有青完全吸收藥力,撤回手掌,詢問陵遊:“就罰他,弑邪結束後閉門思過一個月,謄抄金剛經十遍。如何?”
陵遊見他态度誠懇,不再計較。
慕容箬終于插得上話,猶豫再三後上前提醒。
“仙尊,二位師弟動手十分突然,像是……被下了猿心術。”
目光皆被她吸引去。
“有何證據?”
她啞然,思索一會兒後提起樂無涯的反應。
樂無涯張嘴,又是一頓亂比劃。慕容箬見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心裡後悔相信她了沒有。樂無涯指指嘴巴,迎上兩道極有威懾力的目光,心道這兩位仙尊又要嫌棄她了。
誰知兩人反應很快,臉色齊刷刷一變。
陵遊飛快來到她身後,手搭在肩上,低聲說句“别動”,試探她體内是否有異常。
須臾,她道:“噤術,竟解不開?”
飲金随之而來,同樣把她奇經八脈查了個底朝天,臉色陰沉。白須下的唇縫翕動,嘟囔道:“修為在你我之上,隻能是一人。”
鬼金羊。
他為何忽然下手,又隻被這個凡人察覺異常?
不,除了鬼金羊,還有一種可能。
陵遊搖搖頭:“那東西主動化形出巢也有可能。”
飲金被點醒,齊齊望向西部紅楓林深處。
傳聞千紅化淚樹種來自上古,乃起源之木,還是顆種子時便有樹靈,如今成熟,必定到了可以化形的階段。
“把這凡人帶上!不信你我與平澤、塗鶴四人合力,還解不開她身上的噤術。”
說罷,陵遊抓起樂無涯的肩膀,把她帶到空中。
“小丫頭,來我百花堂做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