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杈與斑駁的樹影遮住那人五官,紅衣鮮亮,泛着淡淡妖氣。
對方仿佛在看着她,她不敢亂動,呼吸聲沉下去。
終于,那紅衣先動了,擡手一揮,兩隻紅蝶飛出,悠然靠近他們。
紅色蝴蝶!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人在作怪。
樂無涯想大聲提醒四人,才發現自己又被施了定身術與噤聲術。眼睜睜看着紅蝶飛到四人中央,如入無人之境,繞兩圈後分别飛到宋有青與溫雲良身上,沒入他們身體。
竟無一人能看見這些紅蝶?
她瞳孔一顫,便見溫雲良擲出酒杯,高高躍入半空。
“一直喝酒沒意思。”
他望向宋有青,對方一言不發。“嗒”另一隻酒杯壓在樹杈上,修長的五指攀上劍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
燕平世與慕容箬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裡的不解。方才不是說和了嗎?怎麼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定是那紅蝶作祟。樂無涯心道不好,卻沒法提醒他們。
他究竟是誰,能輕易把紅蝶送進二人體内,又偏偏纏上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夢中的紅衣上仙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她嗎?
那人轉身走入深林,樹影搖曳間,露出半張水墨畫般的側臉,似乎與夢中的面孔不像。且穿着亦天差地别。同是紅衣,夢中害她母親的上仙衣着莊重雅貴,他的衣飾卻不正式,還有些破舊。
刀劍相撞之聲把她拉回神。
溫雲良一句“且不聞宋師弟修煉天賦無人能比,今日想探讨一二”,宋有青一句“樂意奉陪”。兩人齊刷刷拔劍,鬥得難舍難分。
“這是做什麼?快停下。”燕平世起身提醒,見毫無作用,遲疑着坐了回去。
他怔怔問慕容箬:“宋師弟方才說什麼了?”
“萬馬齊喑究可哀……”
“莫非溫師弟誤會他暗諷雪滇……不至于吧?”
“别想原因了,先攔住他們!”
慕容箬說罷,拔劍加入亂鬥。她看出兩人十分不對勁。普通比試就罷了,他們一出手便咄咄逼人,劍法之間夾雜着以身犯險的殺招,再不阻攔,很可能鬧出傷亡。
緊鑼密鼓的進攻仿佛層層蛛網,把每一個靠近的人絞住不得掙脫。慕容箬意圖阻攔,反被卷入其中,想抽身已不得,又怕拼盡全力傷到二人。
燕平世大喊“回來”顯然晚了,欲坐起來的腿盤回去。三個門派精妙的劍法一齊呈現在眼前。劈、點、雲、截……淺色眸子成了塊影幕,每個動作在其間慢放,定格在所有遒勁有力的瞬間。
他愣會神,不由得欣賞起來,仰首摸一摸下把。
“難得,有趣。”壺底剩下一些酒,他猛地灌進嗓子,才取出通訊法器,指尖攢兩團光進去,通知百花堂和聚寶門的長老。鳳眸斜睨,發現那個凡人一直木坐着。
樂無涯努力掙紮許久,比膠水粘連還緊的嘴唇忽然張開,一聲沙啞的底喊從嗓子裡鑽出來。定身術和噤聲術對她的禁锢随之失效。
她猛站起來,從樹樁摔倒地上,狼狽地滾兩圈爬起來。
“宋仙君……有青哥哥,你快停手,不要被……”紅蝶操縱。
紅蝶兩個字卡在喉嚨裡。
一旦要說和紅蝶有關的字眼,便無法發出聲音。樂無涯反複嘗試,結果皆是如此,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難怪宋有青也沒聽說過這種術法。有輕易操縱大宗首席的能力,想隐匿自己輕而易舉。
“被什麼?”燕平世正盯着她,犀利的眼神仿佛在質疑——她發這麼久呆,原來沒被吓傻麽。
樂無涯的聲音弱下去:“被、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燕平世意味不明地大笑兩聲,不再看她。
隻聽溫雲良進攻見低低罵了聲:“吃裡扒外的東西。”交戰愈發激烈。
樂無涯不滿挨罵,也不敢還嘴,替宋有青擔憂起來。
“雲良兄咄咄逼人,又是何苦?”宋有青拆了他的招,群玉劍彈出幾個火星子,轉守為攻。年紀最輕,内力毫不比溫雲良薄弱,且勝在靈巧輕盈。
溫雲良劍法最繁複多變,可一心多用,輔以法器奇襲,與他不分伯仲。慕容箬功底最深,内力最厚,靈活應變見招拆招,奈何另兩個人殺心太重,太不要命。同時攔攔不住,攔其一,則另一個收不住手。
若燕平世與她共同出手,還能堪堪攔住。沒成想他在一旁觀戰起來。慕容箬皺眉,越過山君劍群玉劍,多看了他一眼。
忽見溫雲良抛出金烏銅簋倒置,房梁粗的口子撒下金光,照在宋有青身上。迅疾的動作頃刻慢下來,失去最大的優勢。
山君趁勢繞過兩柄劍,刺向宋有青的門面,揮出一道強韌的劍氣。
金光中,劍氣速度不減反增,無形中受巨大的推力
再不分開他們兩個,要出大事。慕容箬驚訝地瞪大眼睛,決心先攔住溫雲良,一招醉裡挑,把他逼退三步,緊接着一劍比一劍淩厲,引他到湖中央去,伺機打落山君劍。
溫雲良應接不暇,收回金烏銅簋,宋有青的速度立刻恢複正常。可劍氣逼至胸前,已經躲避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