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年紀,上門說親的不是沒有,因為她沒有父親,走了一撥,又因為聽說她跟山裡的猛獸玩耍,走了一撥。剩下的因為她一句不喜歡,被樂前昭統統拒之門外。
這一點,樂前昭的開明都讓她意外。
村裡一批人去幫忙處理樂香枝家的喪事了,因此谷場缺人,樂前昭沒有像往常一樣,隻幫些零零碎碎的散活,而是欣然和他們一同揮灑汗水。
她有時高傲得很,也巧妙地和樂家村融為一體。
“阿昭,你們家小涯這兩天應該不忙,怎麼整天看不見她的影子?”
“是啊,叫她一起來幫忙啊。”
“我兒子這個年紀都來幫忙了,要我說,女兒家到底是嬌氣些,要找個靠譜能幹的男人,才能躲在家裡幹輕松的活。”
鄰居家的阿嬸們邊忙邊道。
樂前昭抹一把汗,仰頭便道:“念完了經打和尚,有沒有良心?咱們母女兩個,還得沒日沒夜地給你們忙活才叫事。我跟小涯說好了,今天我幫忙,明天她幫忙,你們可别不識好歹。”
阿嬸們面面相觑,無所謂地笑起來。
“今天我幫忙,明天她幫忙”這個約定自然是沒有。
樂無涯為了佐證她說的話,及時上前道:“老媽,你非叫我在家歇着,我也沒事幹,帶了點水來看你。”
樂前昭看着來人,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逝,腰闆仿佛一下子挺直了:“叫你别過來,這是做什麼?”
樂無涯過去分水,笑眯眯看着幾位阿嬸:“整天說男人靠譜女人嬌氣的,幾個嬸嬸卻不知道心疼自己。自己也是女人,哪裡流的汗少了,還給自己找不痛快。喝點水吧。”
幾個女人接過水,短暫地休息一番。她們立馬能找到新的話茬,把陳舊的話題抛棄。
“你們這對母女長得不像,一開口,誰還懷疑你們不是親的。”
“哈哈哈就是……”
樂前昭心裡那點氣消了,還管她們說什麼,爽快地灌了幾大瓢。
樂無涯接過樂前昭手裡的木鍁,叫她去樹下乘涼時,樂前昭活似隻鬥勝的公雞,拾起地上蒲扇在谷場邊緣來回走,生怕這幾個女人看不見。
樂無涯自然看到了,樂于替她在這些女人面前表現,叫她更高興一些。這似乎是一種無奈的快樂,樂無涯總覺得奇怪,可說不清道不明。
她不理解這種快樂的玄妙,隻能像樂前昭養大她一樣,什麼也不想地回報回去。
她陪着母親一直勞作到日落,回家後,把今日的事和盤托出。樂無涯思前想後,決定隐瞞那個詭異的噩夢,強調了九殿下叛冤假錯案的事,提醒她真兇還逍遙法外。
昏黃的燭火映着兩人的臉,碗筷碰撞聲和她們談話的聲音有韻律地交替起伏。
樂前昭沒有太慌張,對于邪修傳聞,她懶洋洋地用“我早說”“我就知道”來回應。不過答應了樂無涯盡量少出門的要求。
提到百花堂的仙君給了她三枚護身花瓣式,樂前昭才有了點情緒。
“這一片花瓣你拿着,不要弄丢了。”
她敏銳地皺起眉毛,把碗筷放下,拾起花瓣端詳片刻,丢回去。
“我才不要。你是不是昏頭了,花多少錢買這沒用的東西,趕緊退回去。”
“是仙君送我的,不花錢。”樂無涯滿不樂意地辯解。
“不花錢,他能平白無故給你好處?”
樂無涯想起她跟宋有青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契約,撇撇嘴:“他心善吧。”
樂前昭冷笑一說,說“免費的才是最貴的,别看人家會點仙術就真把他當無欲無求的仙人”,不再言語。
樂無涯無奈,隻好把花瓣收回去。
樂前昭果然飯後去門,去找村長家提聲醒,路上串了幾家門回到家裡。
夜間亥時前下了陣雨,立馬又停了,空氣中泛着潮濕清新的氣息。母女回了房間睡下。遠處的紅楓林裡,一道結界無聲無息落下,沒有百姓發現,更不讓邪修看出來。
樂無涯把兩片桃花瓣放在手裡片刻,又塞進枕頭底下,腦海裡閃過前兩天做的夢,告誡自己别再去想,方合攏眼睛入夢。
惺忪中,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清醒,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她知道那個怪夢又來了。
宋仙君也不知來由的夢,究竟為何要纏上她?
空氣裡的濕味格外重,潮到呼吸都發悶。窗外一道雷電無預兆地亮起,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夢裡的雨下得很大。
嘩啦啦的雨聲從四面八方把她淹沒,不知道雷聲又會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
樂無涯内心莫名地不安,看到門底下一條黃光,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她反複安慰自己,夢裡的東西傷不了她。
她想清楚了,若今天紅蝶還出現,她就跟着它過去看個究竟。反正有宋仙君的花瓣護着她。
“咯吱——”木門微弱的拉聳聲拉長,大廳中隻有一盞蠟燭在閃爍,一個人也沒有。
正門大開着,潮濕的風“嗚嗚”灌進來。
天空又是一亮,雷聲響起,她看到遠處一處房舍燃燒起來,火勢旺盛,雨水難以澆滅。
她分明看見有道微光落在那裡,引起了火災。
往外走兩步,樂無涯才發現空中有數道人影飄着,與夜色融成一團。似乎多是女子,且手裡都拿着兵器。
衆多人将一個女人圍在中間,身影有些熟悉,卻年輕得叫她陌生。樂無涯定睛,一時發了呆。
空中,有人冷冷道:“折蘭上仙,你還以為自己跑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