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你以前不會那麼熱心的,我感覺像是因為礙于我們的交情在後面推着你走似的。”
“我不介意,真的。”她聳聳肩,“用舒憬的話說:知識是用來分享,而不是獨占的。”
“很多人不這麼認為,我們面臨的是考試,所有人都是競争對手。”
“我不和任何人競争。”
戰争的本質,說白了也是競争的一種,目的是掠奪更多的資源。時星在自己的母星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環境,現在在地球隻想過太平日子,而人類之間再大的競争關系,在她這裡也隻是小打小鬧。
“我知道你和高文良都挺有壓力的。”她說,“但你應該不會太難受吧?”
“其實我挺理解他的。”何雨瑤略帶無奈的神情從眼中輕輕拂過,“長時間處在頂峰,确實會對自己自信心爆棚,而這種自信累積起來是很可怕的。一旦遭遇挫折,我們首先會質疑别人,接着就開始強烈質疑自己。你别看我大大咧咧的,我也是會内耗的。”
何雨瑤習慣了做第一名,當她的名次被高文良超過時,确實心情複雜。有那麼一瞬間,她還對他産生了抵觸心理。
當然,她很快調整了心态。勝不驕敗不餒,她以後進入社會所面臨的競争更多,比溫情脈脈的校園要殘忍得多。
她沒有時間頹廢,必須打起精神來迎接下一波的挑戰。
然而,人是感官動物,難免受到外界刺激。現在高文良鉚足了勁學習,讓她也跟着緊張起來,有時候上廁所都會突然摸摸口袋,試圖翻出一本單詞冊。
時星太理解這種感受了,當她剛成年沒多久的時候,比何雨瑤要焦慮幾億倍。
那是真正玩命的,若是打不過别人,那就是被殺死、被撕碎、被吸收,大部分的身體被消化,剩下的成為别人的一部分,從此就不再是自我了。
這種生存危機導緻她的種族人人自危,各個都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一言不合就打得腦漿四濺。畢竟你隻有對别人保持着十分的猜忌,才能從潛伏的危險中活下來。
她是現在和人類相處久了才變得平和,但這隻是因為地球太安逸,她很肯定自己的情緒管理其實沒有丁點進步。
“你要是想不明白,讓舒憬和你聊聊,在這方面他可頗有心得。”
和她相反,舒憬的種族可是宇宙裡出了名的老好人。它們不但不會生氣,反而以德報怨。
據說當年有個種族出于生存危機,在瀕臨滅絕的時候搶奪它們母星——也就是本源的力量。
一旦成功,它們整個種族就将熄滅。然而這樣的滅頂之災沒有讓它們産生仇恨,在解決了危機之後,考慮到對方快要滅絕,它們最後還出手相助,為敵人找到了新家園和延續的可能。
這樣的故事在時星的母星是被人嘲笑和不齒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放過差點把自己滅族的人?開玩笑呢不是?
但,它們就是這樣寬厚得不可理喻。
不過……
“我早該知道,人類在情緒的固執方面是很有的研究的。”期中考後,舒憬卻破天荒地發出了類似抱怨的發言。
時星用驚奇的眼神看着他:“我瞧瞧,我是發現了一顆超低溫的恒星還是怎麼着?你引以為傲的理智居然也有情緒化的時候。”
“不是我。”他隻輕輕嘟囔了一句,像是撒嬌,又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破綻,恢複成原來一本正經的模樣,“這确實給我提了個醒,我之前隻關注人類的平均值,缺少對極端情況的考察。”
他發出如下感慨,是無意中在老師辦公室外面聽到了一段對話。
當然,他可不是偷聽,而是人類壓低到最小分貝對他的聽力來說也是易于捕捉的。
“老師都已經告訴我了,這些資料全是時星和舒憬找來的。他們有自己的學習渠道,不想分享也沒關系,但不要裝模作樣搞得平時不學習,期末突然一下就考好了,然後裝傻說全靠運氣。你覺得這話說出來我信嗎?”
時星之前也很奇怪,高文良為何就笃定她們這裡有什麼秘密的學習法寶,好像她藏着掖着不肯拿出來。
原來是之前做校内宣傳留下的“禍根”。
老師簡單提了一嘴,懷疑許久的高文良立刻就抓到了證據,走出辦公室立馬和何雨瑤低聲争執起來。
“裝傻?什麼叫裝傻?”
何雨瑤難以置信地看着男朋友:“那隻是他們的個人選擇!不是每個人都想赢,有的人性格比較随性罷了!”
“随性?嘴裡說我拿個中上的名次就足夠了,結果背地裡幹什麼都不讓我們知道嗎?知識不是憑空出現在腦子裡的,是需要學的!隻有你傻傻地相信她回家就是睡覺。”
時星:呃……那還真是。
“我請問,”何雨瑤怒極反笑,雙手叉腰質問道,“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我不知道。”
高文良憋了很久,終于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不知道是在嘲諷誰:“也許是為了讓你考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