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坤甯宮的路上她想了不久便想明白了，其實她隻是因着這十幾日與霍瑾宸的相處忘記了他是日後的皇帝，近日自己的舉動實在不合規矩，她是不知天高地厚有些僭越了。

稍稍調整過自己的思緒後，顧長甯心中便又沒了負擔，照舊在坤甯宮将女醫署一事說與皇貴妃聽，她初步做了些打算不知能否成行，細緻了解後才能盡量保證少出差錯。

其實顧長甯想明白後是發自内心有些感激太後的，若不是太後提醒，她恐怕還會對霍瑾宸沒規矩，以後難免惹他不滿動怒。

霍瑾宸回來得晚，到坤甯宮時天都擦黑了，三個人用過晚膳後霍瑾宸不想耽擱便直接與她回了東宮。

顧長甯說今日不想坐辇，那他就陪着她走回去。

霍瑾宸向來将公私分得開，不會将政務繁忙帶到顧長甯跟前，處理朝政時也能專心緻志。

這會兒沒了在禦書房時的威赫深沉，心情尚可像往日一樣去撈了顧長甯的手揣着，沒想到竟被她掙脫開了。

“殿下答應過我的，在外頭不能這樣。”她道。

霍瑾宸登時腳步停了下來愣在了原地，明明昨日還好好地牽着呢。

顧長甯躲過了霍瑾宸的眼神，她隻想告誡自己從這條路開始自己當真不能任性了。

“怎麼了...”

顧長甯瞧着他像是被自己吓着了，連忙揚起自然的笑容：“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就是怕旁人瞧見了不大好，這會兒宮裡人多呢，不像昨晚。”

這是他先前答應過顧長甯的事，霍瑾宸沉默許久後他最終歎了氣，“好，我不牽了。”

一路上顧長甯并未表現出何等異常，像往常一樣答他的話，她依舊笑得開朗，隻在回到東宮時将霍瑾宸攔在了承德殿外，尋了個正兒八經的借口将他打發走了。

霍瑾宸被她擋在門外時并沒有意外，她這一路上瞧着好像是和尋常一樣，可是霍瑾宸了解她又那麼在意她又怎麼會錯過她不經意間的情緒。

先前還願意告訴他，這回連話都不願跟他說了。

“太子殿下？”

蘇莞剛出了正殿準備去給顧長甯端今日的補藥，擡眼時就在不遠處瞧見了霍瑾宸。蘇芷心中微微疑惑，霍瑾宸不是一個時辰前就被她家姑娘擋走了麼，怎會在這兒？

霍瑾宸上前兩步，神色黯淡眉宇之間透着一抹憂愁開門見山問道：“母妃今日同她說了些什麼？”

蘇莞眉眼舒展，似乎是沒想到霍瑾宸竟然心細如發，又像是驚訝他居然等在此處。

“回禀殿下，皇貴妃娘娘與太子妃隻就女醫署一事聊了半日。”

霍瑾宸沒這麼好敷衍，面色頃刻之間浮現出些不悅，“蘇莞若是不說孤大可以派人去查。”

霍瑾宸待人的壓迫實在太強，蘇莞喉嚨一緊略有些害怕，雙手不自覺攥緊衣角，略想了想，最終将真話說了出來，“殿下恕罪，奴婢沒有欺瞞殿下的意思。皇貴妃娘娘當真隻同太子妃說了這些，隻是...太子妃今日還去了慈甯宮向太後請安，與太後娘娘說了些話。”

殿内。

顧長甯今日走了許多路腿有些酸，方才用了些點心這會兒也乏了，加之昨晚身上的疲憊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她提早了些時辰睡下了。隻留下話給蘇芷若是藥煎好了叫醒她便是。

霍瑾宸單手端着碗湯藥走了進來，微微擡手示意了侍候在殿内的蘇芷噤聲又遣她退下。

他步履輕，動作也輕，放下玉碗到小幾上又坐在她床邊未曾吵醒她。

她睡的安穩，霍瑾宸就那樣靜靜望着她，眼底綿綿柔情，心裡頭又心疼又無奈。

霍瑾宸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将她額上的發絲撥去一旁，她似乎是覺着癢，嘤咛一聲翻了個身。

“傻裡傻氣...”

顧長甯睡夢裡聽見有人在罵她，張牙舞爪想罵回去，一激動這就醒了。

“你怎麼在這兒？”她睜眼瞧見霍瑾宸時心跳都停了一瞬，一下坐起了身，雙臂向後撐在床上，怔怔望着他出神。

霍瑾宸微微一笑，伸手将藥碗端了過來，“來，先把藥喝了，這會兒不燙了。”

他要喂她喝藥，顧長甯微微猶豫了片刻卻并未拒絕，這時為着她身子好的良藥，她自然是乖乖喝完了。補藥不苦，喝着反而滋潤，她也不用因此多吃幾顆蜜餞。

“我喝完啦。”顧長甯照往常一樣喜滋滋對他講話。

霍瑾宸今日面上卻并未因她的高興而欣悅，而是淡淡開口：“皇祖母的話我知道了。”

顧長甯的笑容漸漸放了下來，看他的神情以為他在怪她，微微垂眸，“嗯，我知道是我疏忽了，這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再有，我會盡快初拟一份名冊給你，再命人去将姑娘的畫像帶回來，你挑，有喜歡的再告訴我，剩下的事我來辦。”

“你就為了這事兒跟我道歉？”霍瑾宸冷笑一聲。

顧長甯沒聽出來霍瑾宸口氣裡的情緒，直接答道：“不然呢？”

霍瑾宸有時分不清她到底是對他有些在意還是全然都不在意他。說她不在意吧，她今日的情緒異樣他是瞧在眼裡的，說她在意吧，她又謀劃着替他選側妃，從來不會輕易低頭認錯的人為了這麼個事兒跟他認錯。

她究竟錯在哪裡？

霍瑾宸心裡堵了一口氣，憋得發疼，“你不準道歉！”

顧長甯吓了一跳，他這又發哪門子瘋。